井陉关一役历时数月,期间秦军将士死伤上万。
起初秦王政与始皇政愤恨不已,意图早日攻下井陉关雪恨,可到了这一步,敌军带给他们的只有震撼。
那鹅绒大雪飘落人间,不同于咸阳的美好静谧,满是凛冽的肃杀之气。
明知是败,可司马尚仍不愿降,他情愿以身殉国。
有将军如此,底下的将士们自然也视死如归。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他们有他们的气节,也只有这样的国家,才配让秦国称上一句棋逢对手了。
如今亲眼得见,方知我军在赵国吃亏数次也是情有可原。
雪落在秦王政的身上融化晕染开来,赵政却不觉得寒冷,血腥气充斥着鼻腔,那战争的场面太过惨烈,不由得喃喃自问:“战争真的有赢家吗?”
此时的心绪复杂,难过的又岂止赵政一人,嬴政答:“或许是没有的,但我们需要统一、需要和平……”
“是啊。”赵政苦笑道,“多少权贵是为己,可还有许多人说到底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攻下井陉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赵政看着满目疮痍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陛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少年时的那些旧事,我想放下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嬴政仍不由得调侃道:“睚眦必报的秦王学会了儒家以德报怨的那一套了?”
若非亲眼得见,怎么感同身受战争的残酷?
它不是竹简上简单的几个字,某某年于某某地,谁与谁交战,谁胜谁负,死了多少人……
一时间,嬴政也分不清是打天下难还是守天下难,若说打天下难,那为何他死后三年大秦就亡覆了,若说守天下难,为何诸侯国会战乱割据数百年不曾统一?
从前他觉得他的激进是必要的,若他活着的时候那些事情完不成,百年后谁又有这个魄力来替他继续,可如今却不这样想了。
一寸山河一寸血,既然统一了,就不要再经历那颠沛流离的战乱之苦了。
的确是应该循序渐进才是。
将士们来不及清理战场,大雪给逝去的亡魂覆上了一层柔软的锦被。
赵政不可置否:“寡人的胸襟自然宽广,以德报怨也属正常。”
再然后皇帝陛下一头撞进了秦王政的怀里:“那——王上抱抱?”
除却阅历上的差异,他们的秉性几乎相同,从起初的争锋相对,到后来的相知相许,皇帝陛下历来如此,否则也不会因为晚膳要吃什么同秦王闹起来了。
那么大一只,可赵政总觉得对方可爱,像是被什么小动物撞进了怀里,心中蓦地一软,方才苍凉的心境也挥散了稍许,可惜陛下没说什么再抱你朕就是狗的豪言壮语,否则看他反悔岂不是更为可爱?
赵政回抱住了嬴政,脑袋埋在对方的颈侧吻了上去,一吻毕方才满含笑意地说了句:“那再亲亲吧。”
这样的皇帝陛下,也就在自己面前可见了。
攻下井陉关,休整上十数日等后续辎重粮草抵达,也等冰雪消融,再留一部分将士守城,便可长驱直入再无后顾之忧。
当初分兵三路进攻赵国,秦王一路最难却是大军后续的保障,攻城略地最多的还是王翦将军那路,而桓齮那路主打一个出奇制胜,袭取邯郸后方为的就是打击邯郸城里那些掌权者的心态。
两军实力太过悬殊,敌军后续粮草辎重不济,其实司马尚已经做到他能做的所有了。
据守天险硬是苦苦支撑了数月,损伤秦军上万。
最后潜入我方营中行刺实为无可奈何的困兽之斗,且不说斥候有没有机会接近秦王,就说因为时日无多的急切心理使得他们破绽百出,最后自然也被拿下祭旗以振军心而于两军阵前损伤敌军士气。
秦军于数十里外扎营,不因地势占劣,更不容易被敌军绕到后方断了粮草辎重,毕竟身后即是秦国的疆土。
而还有另外两路秦军与燕、齐之兵进犯赵国,赵国是四面受敌、无从招架,反而为东道主的司马尚因辎重粮草不济陷入穷途困境,而我军倒不急于一时了。
这是大秦的国库给秦军的底气、给秦王的底气。
可以与敌军持久地耗下去的底气,这时候拼的反而不是谁方将勇。
所谓反客为主其实是阳谋,主动权在我,身为东道主的司马尚陷入了被动却也无可奈何。
“燕、齐二国伐赵是陛下的计谋,可也是他们自己趁着秦赵二国交战之时意图趁火打劫。”赵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难道陛下真的打算和他们分一杯羹吗?”
“与其说是朕的计谋,不如说是散落于诸国的说客之功。”嬴政对赵政历来有耐心,他不懂的就解释给他听,“当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心不齐便也罢了,还彼此牵制阻碍。
如今赵国想求援,可韩国已亡,魏国不仅自危,也再没有第二个魏无忌会窃符救赵了。
楚国与之相隔甚远,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便只有燕、齐二国。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可比人与人之间复杂得多了,他们是想出兵削弱自身实力来帮助赵国抗衡秦国,还是想侵吞赵国疆土壮大自身全在他们自己。
朕做的不过是让有些巧言如簧之人引导一二而已。
至于那些被侵吞的疆土,权当作是朕寄存在他们那的,总有一日是要还回来的……”
言语未毕,嬴政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了一种伤感的情绪里:“其实在上一世,韩赵未灭时,燕王喜便将他的太子丹送到了秦国为质以求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