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将军。”记忆中的母亲如是说。
母亲在秦维桢成家前就病逝了,经年累月过后,秦维桢对于母亲的记忆逐渐浅淡,起初是忘了她的样貌,后来连她的声音也忘了,最后逐渐模糊的是关于母亲的事情。
当然并非全然忘却,总有些是清晰的。
彼时的秦维桢不解,他觉得凭母亲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将军,更何况他的父王是大秦的王上,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芈茵笑了,笑里有些苦涩,她其实不指望小扶苏会懂她,只是自说自话,她说:“男子怎么会喜欢家中的妻妾出去抛头露面?更何况是一国的王上。
而且我是楚国的公主,因为这个身份你的父皇永远不可能信任我。
即便他会,但我是楚国的公主,我想做的是替楚国征战,哪怕战死沙场……”
小扶苏懵懵懂懂的问了句:“那我呢?”
“生于斯长于斯,你是秦国王上的儿子,你当然是大秦的公子,你只是大秦的公子。”芈茵将小扶苏抱在怀中,告诉他一些浅显的道理,“扶苏,你要记住。
日后无论是我还是从楚国来的任何一人要你为楚国做些不利于大秦的事,你都要学会拒绝。
不是,是一定要拒绝。”
小扶苏不解:“为什么?”
父王是秦国的王上,可母亲不是楚国的公主吗?
芈茵不答,只是问他:“你喜欢你父王吗?”
“喜欢。”小扶苏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他说,“可是我见不到他……”
芈茵失笑,揉了揉小扶苏的脑袋:“你父王很忙,他不仅是你的父王,还是大秦的王上。
他这个人并非守成之君,极具野心。
他分不出心力再来教养你们这些儿女。
至于男女之情,更是不屑一顾。
他只是将臣下和他国进献过来的美人安置在宫中也省得麻烦。
不过子女他或许还是需要的,他需要一个人继承他的思想和志向……”
芈茵安慰他:“看得出来其实你的父王很喜欢你,你也很崇拜他。
所以小扶苏你不用怕他,他除了是一国君王,还是你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被秦维桢记在了心里,以至于他总能与所有人都畏惧的父皇争锋相对,可他到底没能理解父皇的思想与志向……
“所以你想问什么?”两人漫步在斜阳黄昏下,嬴政问他。
“我想问……”秦维桢言语犹豫,良久后又吐出两个字,“母亲……”
嬴政了然:“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你母亲的死与朕有关?”
秦维桢跪地叩首:“儿臣不敢。”
赵政啧啧称奇,对皇帝陛下和扶苏的父子之情有了个更深层次的了解:“你寄予厚望的好儿子和你的隔阂当真是不浅啊。”
嬴政反问:“从扶苏出生起,你见过他几面?”
赵政哑然,他的确没见过几次扶苏,见对方最频繁的时候是皇帝陛下来了以后。
“你会将臣下的言语放在心上,那朕的呢?”嬴政回答秦维桢,“朕还没有那般狭隘,你母亲的确是病逝的。”
秦维桢抬头看向嬴政的目光忐忑:“那这次您会……”
“时机一到,会放她自由。”嬴政告诉他,“那以后,她想归隐山林也好,想为了楚国与我们抗衡也罢。
若舍不得,趁这几年你多与她相处。”
秦维桢微愣:原来父皇是知道母亲的所思所想的,可是……
他忍不住起身问道:“您喜欢过母亲吗?”
“喜欢?”嬴政重复了这两个字,似乎认真思考过后的答案,“或许有欣赏,但没有你所希望的那种喜欢。”
瞧着秦维桢黯淡下去的目光,嬴政想他这个父皇似乎也没有给孩子做一个好的榜样,他的经历和所站的高度注定了他难以去信任一个人,他之所以重用赵高、李斯等人并非不知道他们的秉性,而是因为自信,可他忘了他是会死的,他死之后谁来镇压这些人?
而有赵姬“珠玉在前”,嬴政对那缥缈而又虚妄的情爱不抱任何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