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接在手中,挑起一个塞到嘴里嚼着,便拽着清洁工具往外走。
等他走到树林口时,干瘪枯瘦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血肉充盈,是个身形魁梧、毛发飞张的青面夜叉了。
旁边怪石后跟着胧车跑过来的鬼怪见状,纷纷蹦跳着冲到林子里,围着佑里自荐。
“招工吗?我特别能干!”
“要我吧!要我!”
“我!”
女孩被一群刚到自己腰间的佝偻小老头、小老太太缠住,左闪右避躲开他们尖锐的爪子。
佑里不得已放下手中的葫芦,回房间拿出纸笔:“排队啦!排队登记!”
天杀的地狱,记录方式这么原始,她毛笔字很烂的!
房间内,卖药郎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
茶香氤氲,他对面是已经等候多时的阎魔第一辅佐官。
数日前的阎魔殿。
宽大的桌案上堆满文件,鬼灯手中批改文件的毛笔甩出残影。
正当他沉浸在工作中时,靠在桌边的狼牙棒“嗡”地一震倒在地上。
辅佐官淡定写完最后一段话才放笔。俯身拾起嗡鸣不断的武器,发现几处尖刺根部显现出殷红的断纹——是当初折下来锻造鬼罚的那几节材料。
作为浸透诅咒的兵器,狼牙棒对于分离出去的本体有一定感应。
当鬼罚被撑碎,感应到半身消泯,武器便开始悲鸣。
作为武器的主人,鬼灯最能感受对方的状态。
可哪怕明白鬼罚的损毁预示着主人面临生死危机,鬼灯也只能按捺住焦躁。无公事不得擅离地狱,无召唤不得擅自降临现世。
“小白。”鬼灯叫住路过的柴犬:“尽快去一趟桃园。带话给白泽‘鬼罚碎了’。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感应。快去快回。”
小白狗跑出残影离开阎魔殿。很快带回“一息尚存”的回话。
时间转回,两道身影相对而坐,鬼灯向窗外望着被小鬼包围的女孩松了一口气。
他转回身,询问卖药郎:“是怎么回事?”
卖药郎铺展开纸笔,大致勾勒出三节棍的形象。边画边开口道:“是宿傩现世。六眼和咒灵操使尚未成长到巅峰,力战却不能敌。鬼罚吸纳了宿傩和六眼的力量,改造了特级咒具,才将其杀死。”
鬼灯接过画像打量。
须发怒张的有翼巨虎穷奇,被甲龙首、脚踩祥云的白泽,在卖药郎精湛的画笔下栩栩如生。
看着“死对头”的真身,鬼灯习惯性嫌弃了一下。
三节棍中间一段上,显现的是两面四手,高举法器的鬼神。
卖药郎苍白带有蓝紫色利甲的手指戳在最后一幅画上,慢慢开口道:“大概吸收了一根手指的力量,实物上只有浅浅的印痕。”
鬼灯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脑中闪过一个个想法。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可惜,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世界曾经因为灾难重置过。】
有曾经足以毁灭岛国的灾难发生过,并且这灾难波及了岛国之外。
心神链接世界脉络,在鬼灯这个级别以上的鬼神心中,模模糊糊有这样的感应。
这种感应,于千年前就隐隐有预兆。但天道平衡,不可能直接将答案放在众人面前。
当时众神隐退高天原;地狱收纳鬼怪;人世间日渐咒术昌盛,诅咒横行。
期间世间神秘几次起伏,最终形成现世科学至上,怪谈渐成戏言的状态。
对坐的两人在心中回忆过去数千年间的事件脉络,总是难免烦闷。
尤其这十几年,危机感越发严重,有种山雨欲来的威势。
女孩清亮的声音和嘶哑的鬼声一起靠近,佑里带着个毛发稀疏的小鬼走了进来。
“鬼灯大人!”
“鬼灯大人!”
两个同样惊慌的声音打破一室沉默。
青皮小鬼蹑手蹑脚抱着抹布跑去干活,留下佑里自己满怀忐忑面对鬼灯。
【完了哦,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把鬼罚弄坏的事......】
佑里这样纠结着,打过招呼不敢走,也不敢先开口。正胡思乱想间,她的头顶一重。
鬼灯伸手揉揉女孩毛乎乎的发顶,嘴里嫌弃道:“啊,竟然活着回来了。我还以为要提前开始对你培训。糖瓜和茄子手底下新人名额都满了,还想把你塞给小白来着。不用带笨蛋了,真是替小白高兴呢。”
佑里:你这样我哭给你看哦!
然而,知道这事直接放过她的意思,嘴里便老老实实:“让大家担心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鬼灯对着悄悄拿余光观察他的女孩发出魔鬼宣言:“注意?也就是说,你做好以身偿债的准备了吧?”
佑里下意识捏捏兜里的小葫芦:实不相瞒,已经在偿了!这小东西能装上万横死怨灵的怨气!
她蔫蔫地回答:“做好了,但凭吩咐......”
这个寒假估计要在这边过完了,嘤~
【想去现世过新年,都跟歌姬前辈约好了的......】
鬼灯拿过卖药郎的纸笔,写下一串材料名:“叫唤地狱,有烟火林处,大剑林处;焦热地狱,大烧处;大焦热地狱,雨沙火处。把东西收集回来。”
佑里试图卖惨:“我自己咩?”
鬼灯挑眉。
卖药郎——喝茶,在装没看见。
佑里认命:“是......”
好的嘛,她知道的,不管是怨气还是清单,都是锻造的材料,怎么看都是给自己重新准备武器。
就是过程难熬了一点,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