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说:“怎么是个男的你就要往男女关系上扯?就是普通朋友。”
“你衣柜里那件校服不会就是他的吧?”
季辞愣了半天,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出。之前从叶希木那里穿回来的校服还挂在衣柜里,她让陈川拿衣服的时候已经彻头彻尾地给忘了。
季辞这么一愣,就让陈川看出端倪来了。他把车发动,开出地库,道:“你不是吧?搞上一个高中生?”
“别用‘搞’这个字行不行?”季辞不满地说,“好难听。人家就是捎带手帮个忙。”
“帮忙还把人家校服留家里啊?”陈川酸不溜秋,嘴上就毫不留情,“帮忙还让人家把车开到地库啊?是不是还让人家送你上楼了啊?”
“哎陈川,这个车你不想开可以不开。”季辞说,“我看我开回老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都过一夜了总不能还是酒驾吧!”她叫道,“停车!你下去!”
陈川却还稳稳地掌着方向盘,“恼羞成怒了是吧?被我说中了是吧?扎心了是吧?”陈川说,就像过去每一次他们两个拌嘴一样,对方哪里有疤就往哪里捅刀子,“我告诉你季辞,你随便找个小男生玩儿都行,别碰高中生啊,太不道德了。”
季辞烦躁道:“你以为我不晓得吗?”
“那你闹他做么事呢?”陈川说,“说得不好听点,你是有前科的人。”
“啊我真的受不了了!”季辞举起双手,暴躁地说,她想反驳说自己没闹人家,却忽然灵光乍现地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登时闭上了嘴。
当年在李霄阳的事情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呢?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为愤恨,因为酒醉,因为冲动。她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揪得自己头发发疼,宿醉的头痛仿佛又剧烈起来。
*
叶希木把自行车停在山下,拎着一把铲子上了山。
这座山他已经爬过许多次,大路小路早已了然于心,猿猴一样轻盈矫健地直奔那个已经废弃的驻扎点而去。
江城沿江的山大多是江白砂的里子,这座山在陆地更深处,有很好的花岗岩裸露,也难怪会被采石场的人看中。沿途过去,通向采石场的道路两侧大量树木被砍伐。正在开拓的采石场周围更是被剃成了光秃秃一片,昔日生机勃勃茂密葱茏的林场不复存在。
和父亲一样,叶希木对这些陪伴他长大的山林有着深厚的感情,看着这些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山精木灵一月之间残败至此,他甚至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
很快找到了那棵水杉,幸好还没有完全被挖开,还留有根部的残桩。他跪下来,对着水杉残桩磕了三个头,然后用铲子开始挖掘。时间已经过去六年,母亲仅余的那些细小的骨殖早已化为尘土,滋养了这株水杉。他知道这株水杉还没有死,因为树桩周围已经顽强地生长出了几根细小的新枝,他决定把这棵寄寓了母亲精魂的树木挖出来,移植到新的安全的地方。
这天是星期天,是实验二中高三年级不放周末的小周,但学生们不用上晚自习,下午上完三节课之后就放学,有小半天的喘息时间。
叶希木放学后立即骑着车奔了过来。不算太远,现在五点半左右,天还没黑。但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他最好能在下雨之前就能把树根挖出来,然后赶到父亲他们的新驻扎点去种植。他盘算了一下,时间很紧张,他得尽快挖。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放在一边,把衬衣的袖子撸起来开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棵水杉根系的庞大,他带的这个铲子太渺小,全部挖出来所需要的时间恐怕会比他预估的多上一倍。
他埋头挖土,小心翼翼地不伤到水杉复杂精密的根系,保留原本的土球。幸好现在还是四月底,气候温和湿润,是最适合水杉移植的季节,再晚上一个月,江城进入炎热的夏季,移植的存活率就不高了。
挖了二十来分钟,忽然听到几声呼喝,他抬头一看,吃了一大惊——
文骁、翟放放、孔子牛三个人扛了三根锄头,得意洋洋地冲他嘚瑟,孟小眉则抱了一大个折叠起来的塑料膜站在他们旁边冲他挥手。
孔子牛说:“希木,知不知道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翟放放说:“瞅瞅你这小铲子,顶个嘚儿用。”
文骁说:“出租锄头!一分钟一块钱!”
叶希木大喜,“你们怎么还是来了啊?哪里找的锄头啊?”
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给他们几个讲了他的计划,他们几个当即就说要来帮忙。不过叶希木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就没有同意。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
孟小眉说:“我们找了个大佬帮忙!她那儿什么都有!嗐,我们现在算是明白‘生产工具’有多重要了!”
叶希木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他们说的“大佬”在哪里,不由得问:“什么大佬?”
孟小眉道:“大佬懒得走路,在山下等我们。你下山就知道啦。”
有了锄头,生产力果然成倍提升。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文骁力气小些,拿了叶希木的铲子在旁边打下手。叶希木用锄头先大力挖出根系边缘的深沟,翟放放和孔子牛再进行精细化操作,把包裹着根系的土球刨出来,文骁再用铲子把土球底部的泥巴铲开,孟小眉铺开塑料膜,准备最后把土球包裹起来。
虽然五个人里面只有叶希木有树木移植和干体力活儿的经验,但凭着年轻力壮,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整个大树根刨了出来。
看着一个圆滚滚的直径大约有一米多的大土球,文骁万分欣慰地说:“干体力活儿好开心啊,比上学快活多了。”
翟放放拍拍身上的土,说:“我也是。”他忧虑地说,“不会其实最适合我的工作还是回家种田吧?但我们家已经没有土地了。”
孔子牛说:“我爷爷家还有几十亩,包给你们,你们给我和眉眉打工。”
孟小眉说:“文骁给我打洗脚水,翟二放给我捏脚背。”
文骁白眼:“两口子——”
翟放放:“神经病!”
文骁:“我们坐飞机!”
翟放放:“他们坐撮箕!”
叶希木说:“那我呢?”
他们几个异口同声说:“你帮我们写作业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