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庄?
闻竹在心中暗暗记下。
景濯知道得更多:“嘉惟,这山庄,说来还是吕氏的产业。”
听了这话,嘉惟耸了耸肩,苦笑道:“元泽兄尽会打趣,说是同姓本家,我旁门支户的,早不算一个吕喽!”
吕家?
吕家是汴京有名的显赫家族,先祖吕老太爷为武将,太祖时有从龙之功,审时度势,在太宗朝屹立不倒,又是得封国公,又蒙赐宅。子孙读书修文,出了许多官员。自开国初六代传承,枝叶繁盛。嘉惟这种早就分家的旁支自是差些,吕氏本家依旧如日中天,不减当年。
对了,祭酒吕登敏便是吕家人。
想起那个老油条,闻竹平白多了几丝厌恶。
休整过后,几人继续前行,嘉惟元泽在前,闻竹纪宣在后。
望着佛塔隐隐约约的塔尖,闻竹身心俱疲,仅能凭本能机械地迈动双腿。
明明看起来不远,怎么还不到?
“累了?”
身纪宣注意到她的异常。
一路上,他们始终并排走着,却甚少交谈。
“诸位,约莫还得多久?”
“不出半个时辰,”嘉惟在前面回头,面色如常,一点不累,“老闻,加把劲啊!到了天青寺看繁塔,登台观景,再用一顿斋饭,不知多么有趣!”
吕嘉惟雀跃,她差点晕过去。
追踪马车几乎耗尽她整日气力,勉强多走一个多时辰。不说假话,她再也走不动了。
看着旁边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纪宣眼中闪过担忧,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在目光触及她侧脸时缩回了手。
她……会不会觉得唐突?
他不会知道,自己片刻犹豫被她尽收眼底。下一刻,闻竹脚下踉跄,身形一歪,向他这边倾过来。一瞬间的事,纪宣下意识伸手笼住她双肩,将她捞到自己这边。
闻竹嘴上还叫着痛,歪歪倚靠在他怀中。
不想被嘉惟和元泽发觉越发滚烫的面色,他低头看去,眼中只有她乌黑的秀发。
太阳藏进乌云。
此处是宽阔的台地,亭子依崖而建,栏外便是深渊。
“唉,可惜了!”嘉惟叹道,面露担忧“阿宣,老闻,那……我和元泽兄先走一步?”
闻竹方才摔倒膝盖,又筋疲力竭,实在有心无力,遂提议在此等候众人。纪宣念及她腿伤不免,闻竹再三推脱不过,两人一同留下。
山风猎猎,景元泽从远处走来:“这条路,官家年初登基时刚修缮过,我方才看了,还算平整。”
她眯起眼睛,显而易见,景濯执意要和她对着干。
难道他忘了她手上的把柄?
闻竹:“某见兄面色有些不好,游赏纵然怡情,元泽兄……还是莫要过于劳累啊——嘉惟,殊成,你说是不是?”
嘉惟纪宣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在客套,都点头称是。
景元泽一张冷脸越来越黑,闻竹见了,心中舒坦不少,便将话头挑开:“哦对了!据说天青寺甚灵——虽不能至,二位替我和殊成将敬意传达,也算不虚此行。”
“多谢。”
果不其然,景元泽抛下两个字,冷冷走开。
……
亭中只剩两人,除了山风呼啸,落叶萧萧,一片寂然。
闻竹从石凳起身,来到山崖边,凭栏而望。
她脚步稳健,毫不掩饰。纪宣却如早有预料般,并不惊讶。
之前从未来此,竟耽误了好风景,从这里看去,足以俯瞰整个汴梁城,高墙深巷,水渠桥梁,宛如巨大的棋盘。
纪宣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目光方向望去,只看到朦朦胧胧的都城。
“殊成,”她轻轻开口,“你究竟想说什么。”
栏杆仅到成人半身,轻轻一迈便是深崖。嘉惟和景濯早已走远,此处再也没有旁人。闻竹余光瞥向身侧的纪宣,眸光幽深,如无尽深渊。
……………………
山中气象无常,雨中的天青寺,更显静谧神圣。
雨滴落在古老的青瓦上,汇聚成珠,沿着屋檐缓缓滴落。
雨来得太急,元泽和嘉惟来不及下山,被困于禅房内。
“不知阿宣他们怎么样了。”想起山下两人,嘉惟不住担忧。
景元泽好整以暇地望着焦灼的少年,举着茶杯,懒懒地:
“嘉惟既然担忧,不如下去看看?”
吕嘉惟望着门外大雨,蹙起眉。
不管怎么说,纪宣可是他最好的兄弟啊!
景元泽自是不打算动,嘉惟取来从僧人处借的伞,禅房门一开,冷风冷雨一股脑灌在身上。
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