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
“阿卓是你爹爹的名字,百里卓风,你娘总是叫他阿卓,也只有你娘叫他阿卓。”
“那户人家也刚好姓卓,你就叫阿卓吧。”
“阿卓,以后你就叫卓无殇,可好?”
止戚!无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原本不是那个家里的人 ,我的爹娘早就死了!
太傅带我逃离上京,逃到了桃源村,寄养给了一家农户,从此他们多了一个孩子,我有了一个新家,而太傅,则成了我的夫子。
“阿卓,你还好吗?”
“估计是被吓到了。”
“想不到谷主竟悲戚至此,”
“思虑过重,加上本就冰蚕毒发作,又被这么一刺激,极致悲恸下导致气血逆行。”
“霍阁主真是太过分了,非要搅得我们药师谷不得安宁他才满意吗?”
我茫然地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看着前堂医师姐姐们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意识逐渐清醒。
妙风谷主躺在软榻上,面色惨白,悄无声息,全身扎满了银针,绿儿姐姐和小橙姐姐各在一边给他运气。
如几位医师姐姐所言,谷主伤得不算致命,只是常年寒毒加上积郁过深,突受刺激气血逆行,又吐血太多,需要慢慢调养恢复。
半夜妙风谷主醒了,说身体已无大碍,挣扎起来一定要回后山,还不让我们跟着。
真的不要紧吗?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妙风谷主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当今武林无人能超越,几位姐姐可曾见过高手伤成这样,还只是体虚内疾所致?”
“谷主医术,在你们之上。”
武功,更是在她们之上,内功心法甚至是可以逆转经络移穴换位的。
而他自己的话——
如果他真无所牵挂,只想在药师谷悠闲一生,那我倒也信他八九分,可想到后山密室中玉床上的女子,见识过他的痴癫,现在他说自己没事,我是半点都不信。
几位医师姐姐顿生犹疑,“要不,还是请师父回来看看吧。”
金蓝姐姐当下立定:“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信出去。”
“姐姐别等明天了,雪鸮不是在谷里吗?现在就叫它去。”我着急道。
两只雪鸮,这是紫夜神医死后,青染师父又训了一只留给药师谷的,还有一只在青染师父身边,非紧急状况不会用它们联系。
通体雪白带灰点的大鸟,腿边绑上信筒,伴着一声尖锐刺鸣,展翅消失在黑暗夜色中。
雪停了,万籁寂静。
山林竹海间,有不能承受积雪之重的,传来突兀地‘嘎吱’一声,随之‘哗啦’声一片,有竹子被雪压倒了。
右肩被人一下轻按住,我涣散的思维被拉了回来。
眼前的女子清秀的脸上写满犹豫纠结,“阿卓,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上次去后山——”
“妙风谷主,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我艰难出声,想起在后山的所见所闻,闪过刹那间的斟酌,我看着霜红,哑声道,“姐姐,真情不易,可叫人生死相随。”
我那逝去的父王和母妃是这样,妙风谷主也是这样。
‘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无措,局外之人觉得可笑,局内之人为之癫狂。
梅花雪,总相思,无字碑,孤坟垄。
寒风凛冽中,落雪红梅下,无上贡,无香烛,若不是比普通坟宽一些,打理得格外干净,怕是一般人见到也只当这是一座野坟。
此时这座孤坟前已被贡品摆满,还有一坛好酒斟上,纸钱飞舞,白幡飘扬。
几位医师姐姐更是抽泣成一团,如果早知道最牵挂的人离得这般近,她们就该早些来看望的。
怨吗?
“我是偷跟在谷主身后来的,也是听到了谷主的倾诉,才发现这是紫夜姐姐,”绿儿姐姐望着低处不足百米距离的庭院,神色复杂,
“谷主他,过得很苦。”
所以还能怪谁呢?不过是都在绝望中求生的人罢了。
——
阿嬷的身体恢复得比想象中快,还未等到开春就到了告别的时候。
临走前,几位医师姐姐给我送了好多药材,还有零嘴吃食,不像是送走痊愈的病人,倒像是送我去远行一般。
在药师谷的最后一晚,我意外地睡得特别踏实,没有那些险象环生的梦,没有令人窒息又突然惊醒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