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已罢,余音久久不愿消。
一种被什么抛弃的强烈失落感从四面八方扑来,比天黑,比风冷,比雪深。这是他在原世界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仅仅隔了一天,心如止水的湖面再次被吹皱。
他似有所感,目光追随风离开的方向追去。
冻红的手揪紧胸口的衣服,吐出的气息紊乱,这次他没有错失机会,伸出手往虚空中猛地一抓,生怕那股情绪逃跑般,攥紧拳头,慢慢拉回怀里。
被冻到透粉的指尖缓缓张开。
摊开掌心,空空如也。
叶小狸瞪大眼睛,盯着什么都没有的掌心,屏住的呼吸终于松开。
原来——
是寂寞啊。
他高兴捕捉到陌生情绪的同时,却有点恹恹的,好像即将失去什么,或者依然失去了。
真奇怪。
他曾独自在山洞里睡了不知多少岁月,偶尔路过洞口的小神仙、小妖怪们会给他带来外面世界的消息,来来去去,他们互相成为彼此的过客。
谁也不会为谁停留。
叶小狸无辜地揪紧被角,冻得缩了缩脚。
才刚刚决定留下的……
一团毛球突兀地从蓬松的头发里冒出来,蒲公英种子被狂风吹得冠毛往一边倒,歪着脑袋咋咋呼呼道:“快憋死我了,终于可以说话。”
叶小狸面前倒挂着一朵毛球,裂开的像妖怪的黑眼睛,说道:“一直可以说,别人又听不到。”
“祂……”蒲公英种子想反驳,及时改开,“他们能找到吗?”
“不知道。”
“找不到也,呃,怎么会是不知道呢?”蒲公英种子不理解,“凭他们一百年也找不到祂。”
“你怎么知道?”
“呃,风有点大,我们去找个地方躲躲。”
叶小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落雪,雪花飘落,沾染上淡淡的怡人清香。
脚步迈开,雪地上留下一排或深或浅的脚印,沿着雪原尽头,蜿蜒延伸至遥远的地平线。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跟着脚印往前走,必定能发现左右两只人类的脚印走了一段,突兀地变成四只梅花脚印。
落雪铺过,轻轻将不小心留下的印记抹去。
“棉花糖,去哪呢?”
“找人。”
“你真的知道他在哪?”
蒲公英种子惊讶,它藏在小狐狸头发下,刚开始以为他知道“那位大人”在哪,信心十足地把大家都带到这。
到领地后,突然又不知道了。
蒲公英种子心里“果然如此”的念头冒出,小狐狸只是不想跟那些人类走,故意找借口回来,这不找到机会脱身了。
“连我都被你骗了!”蒲公英种子差点被吹飞出去,揪住柔软蓬松的毛发,从狐狸脑袋躲到白领巾毛毛中,震惊道,“好家伙,原来你蛊惑那个人类,不是想他卖命帮忙,只是想把人支开。”
“蛊惑?”
叶小狸印象中有听过这个词,变成狐狸放便又暖和。
四只脚脚踩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冷风吹过,站在下风位的他仰起头嗅了嗅,顿了顿,像是闻到什么,裂开嘴笑起来。
“我没用幻术。”他慌乱地摇头,“真的没有。”
蒲公英种子:“……”
难评。
“你不仅会使用幻术,还对一个人类使用?”蒲公英种子大为不解,“为什么不直接用在祂身上?”
叶小狸总能从别人口中听出每一个“祂”或“他”指向的正是某人。
往事不堪回首。
他泄气道:“以为我没用过?”
蒲公英种子安慰,“绝对不是你太菜,而是祂太强。”
“嘤!”
这波安慰伤害性不打,但侮辱性极强,小狐狸表示拒绝接收。
风停了,他停下脚步,用前爪爪搓搓脸颊,弄得满脸都是雪也不介意,介意的是被不经意伤害到的心。
无心伤狐狸最致命。
“毛球,我是仙狐。”习惯性软绵的声音里,竟多了分难见的坚定,“其他法术不行没关系,幻术是点满的天赋技能。”
偏偏有人对他的幻术免疫,这很伤自尊心的,好吧。
“哇!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蒲公英种子想安慰小朋友般夸赞,心里却想狐狸的幻术对人类有用,对污染怪物能管用?
“那位大人”是污染的核心来源,怎么可能中招?
再说,蒲公英种子虽然不明白这朵变异的棉花糖是怎么懂那么多的,连幻术都会,但是这种术法听起来,只能对有神志的生物使用。
污染怪物算生物不?
有独立的神志吗?
“本来就很厉害!”
小狐狸急了,绕着雪地兜圈圈,正在寻觅对象证明自己真的很强,突然感应到某个人的存在,瞬间什么都忘了,兴奋地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