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书急匆匆回了家,一倒头就睡了,直到梦里,他都还困在舒子衡的后院儿里,看着舒子衡一字一句的说着让他心神巨震的话。
舒子衡依然一副清雅模样,说话时表情淡淡的,倒是与乔临凭白有些相似。
他说:“乔临本就是罪臣,你只需要随便拿捏他个错处,就能把人送走……你要怕陛下怪罪,可以把他送到镇北将军那里。”
“他不是以监控你的理由加进来的吗?周文慎那厮才是太子旧党,他比我们,更需要被监控不是?”
“乔临的身份也很合适,他本就该被充军的,只是去你府里走了一遭,这条路倒是不好走通了,不过以一个更低贱的名头送过去,才方便探查周文慎有没有异心不是?”
舒子衡说这些时,全程笑着,看得戚寒书心凉,连酒都醒了三分,“你疯了吗?周文慎虽是太子旧党,但他厌恶乔太傅已久,以前还……”
舒子衡一个眼神过来,戚寒书禁了声,不敢再提。
那周文慎曾是个小霸王。
周家一家子,都是死忠皇命,脑子单一的生物,因此先帝非常信任周家,结果就是让这家子蠢货越发膨胀,族里出现不少纨绔子弟。
对此,乔太傅是十分不喜的,他本就是育人之能臣,见不得一群孩子越来越熊,故没少折腾那几个周姓子弟,还在朝堂上弹劾过几次周老将军。
不过最大的事儿,还是周文慎当街调戏民女,被乔太傅瞧见,捅到了先帝那里,先帝一道旨意就把周文慎送去边关历练了,还让他不满五年不许回京。
这周文慎便恨上了乔蕴之,五年之期一到,他又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军功,回到帝京便开始跟乔太傅抬杠。
但乔太傅阅历太高,周文慎也杠不过,久而久之,他就把目光放到了‘乔子衡’身上,多次为难于他,还曾在太子面前直言‘乔子衡’此人,不及其父,不堪重用。
舒子衡旧时没少被周文慎这武夫折腾,想必心里是早容不下他了。
可为何要牺牲乔临……
那周文慎五大三粗,又是个喜欢女人的,乔临要是落他手里,如何能讨到好?
别说周文慎不会买乔太傅的帐,就是他真有那点儿同僚情谊,但在面对新帝猜忌时,必定会选择明哲保身,说不定还会为了迷惑升上,故意虐待乔临。
“不,不可……我,我再想想……”
戚寒书逃避了舒子衡提的主意,想把今晚的这一切都忘了。
可哪有这么容易忘,但乔临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事儿,他就忘不得。
走时舒子衡还对他说,记得拿捏他一个严重的把柄,这样就能师出有名了……戚寒书没说,其实这个把柄他已经有了,是他自己下不了这么狠的手。
为什么要把乔临送到周文慎手里,他只是想乔临规矩一点,只要他老老实实待在他的后院儿里,他就是养他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意识到自己想要乔临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时,戚寒书被吓了一跳,又是整整三天没去见乔临,不过也没三天都把人关在柴房里,因为乔临生病了。
乔临被关第一晚就病情加重了,早上下人去送饭时,才发现柴房里没有半点儿动静,下得他急忙禀报了戚寒书。
戚寒书没敢自己去,直接派了个大夫去看病。
那大夫也是个心眼儿多的,见戚寒书这态度,以后多不待见自己的男妾呢,否则也不会把人关柴房了,于是在诊断之后,也只是告诉戚寒书,小公子是感染了风寒。
殊不知,这场风寒却差点儿要了乔临半条命。
大夫给乔临开的药很一般,乔临本身也体质弱,连着被两个精壮男人折腾,还受了一整夜的冻,好人也给经不起这样的对待。
还在还有个玄二知道他的情况,偷偷从宫里给乔临拿了药。
可乔临还是一直昏迷不醒,玄二都着急得想要直接找景煜了,乔临可算是醒了。
玄二扶着乔临,往他嘴里灌药,眼看着好好一美人,现在成了这样一幅随脆弱易碎的模样,玄二眼里就泛起心疼,“公子,你昏迷了三天。”
乔临顺从的喝完了药,眨了眨眼睛,“三天,这么久……戚,世子爷有来看过我吗?”
玄二抿紧唇瓣,没有说话。
乔临点点头,那他就懂了。
他倒也不是真想问这个,就是给玄二一点儿暗示,毕竟痴情人设不能倒。
果然,到了晚上,戚寒书便出现在了乔临的房间里……真不愧是皇帝培养的暗卫,办事儿效率真高。
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要怎么达成目的,就不是他管的事儿了。
戚寒书还是有些别扭,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临乔临,这次要不是乔临院儿那小丫头说乔临病得太重,他肯定不止避他三天。
但他还记着回门儿那天发生的事儿,原本想继续给他冷脸的,可在跨进屋子,见到乔临后,就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他记忆里,关于乔临最深刻的模样,就是天牢里那副勾人心魂,圣洁又诱人的样子,极致的美貌,极致的冷清,让他看起来仿佛不属于这人世。
乔临到底还是被拉下了凡尘,他此时的模样可算不上好看——干裂的嘴唇,青黑的眼眶,短短三天,脸颊便有了明显的凹陷,一头青丝也仿佛枯萎了一把,干燥潦草的铺陈在他肩上,整个人都散发着生命快要凋谢的气息。
像个快死的人。
戚寒书被自己这个结论吓了一跳,他大步上前,握住乔临的手臂,才发现他手腕也细了一大截——不是装病吓唬他,可怎能憔悴得这么快。
乔临笑了笑,等着三天,就为了等这个扎他心的机会,“这样的惩罚,世子可是满意了?”
戚寒书回神,将他的手放开,“你既知是惩罚,便不该有所埋怨。”
乔临还是笑,眼神很干净,“可这惩罚我受得冤枉。”
戚寒书摸了摸他的头,想着,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就算了……他现在这副样子,也确实是自己害的,若是人都没了,还谈了什么罚不罚的。
戚寒书心里闷闷的,有点后悔把人关柴房,却又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了,或许也可能是觉得,就算自己有错,但也比不过对方的错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