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饶命!”她大惊,匍匐上前来扯我的衣裳,但很快几个黄门就将她拽住往外拖,她边挣扎边喊:“皇后饶命,妾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陛下,救命啊,陛下……”
看着她被人拖走,耳边回荡着她凄厉而绝望的叫喊声,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若非是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实在不愿意动杀念。
我收回目光,又给齐心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跟我出去,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问的,还是避着点儿好。
来到偏殿,我方才问道:“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那些药的?”
齐心道:“半年前开始的,陛下喜欢刺激,偶尔会吃一些助助兴。”
“那些药是从哪儿来的?可有找太医查验过了?会不会伤到身子?”我有些担心。
“药是方士开的,也让太医查验过了,対身体伤害不大。”
又是方士!
我默然无语,许久又道:“陛下的身体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比不得以前年轻的时候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能不吃就别吃,你们在他身边,能劝就尽量劝着些吧。”
“唯”齐心作揖:“奴婢明白!”
从偏殿出来,我连徐姬都懒得去看,折腾了这么一场,她的福分算是到头了,以后也折腾不起来了,看在她也遭了罪的份儿上,我也不想再追究她那本糊涂账,只嘱咐林姬好生照看,让李姬善后,便带人离开了。
出了鸳鸯殿,上了软舆,我又回头往殿内看了一眼,从始至终,刘彻一直都在里面,一点面也不露。
或许是徐姬小产的事让他受了刺激,又或许是后宫的女人都不能叫他尽兴,刘彻又开始想起李夫人的好来,时常将刘髆召到身边养视,以弥补对李夫人亏欠,可越是这样,就越发的睹物思人,思之如狂。
一日夜里,刘彻梦见李夫人,醒来后想要见李夫人一面,便又让方士设坛做法,帮他招魂,方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他召开了李夫人的魂魄,令他感伤涕零,凄然道: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见一面他尤觉不够,又命画师将她的容貌画下来,挂在甘泉宫,供他日夜缅怀,还为此做了两篇悼亡赋。
借着对李夫人的这份思念,刘彻也终于想起被他扔在玉门关外一年多的李广利。太初三年春,刘彻增兵六万,助李广利攻打大宛,而这一仗一打又是一年,一直到太初四年春,才终于打了一个胜仗,班师回朝的那天,李广利带回了刘彻想要的天马,刘彻给他封了一个海西侯,如此倒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继建章宫建成以后,刘彻又从方士之言,修建了一所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除此之外,甘泉宫,鼎湖宫等只要是他求仙的地方,都有源源不断的妙龄女子充入其中,那些女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只有十二三岁,只有召幸后才能选入掖庭进行册封。
一个又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充入掖庭,未央宫也逐渐被这些青春蓬勃的朝气所取代,在相继送走了几个年老的嫔御后,太初四年的冬天,李姬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皇后说的对,人不能作孽,做了孽就要遭报应,我的报应现在来了!”李姬笑道,面色苍白如雪,干瘦如柴。
“别胡说”,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我那些话是吓唬你们的,你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别胡思乱想了。”
“齐王的身子一向不错,如果不是我推他落水,他的寿命不会那么短,都是我造的孽,自从齐王薨世之后,我这心里就没有一刻安宁过”,许是到了弥留之际,她反而没了那么多约束,撑着起身下榻,在我面前跪下来,说道:“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其他任何人,除了皇后,请皇后受我最后一拜!”
“别这么说,是那孩子无福,和你无关!”我抹了眼角的泪,又过去扶她。
挣扎着起身,还未抬步便又倒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稍稍缓过来后,她又问道:“皇后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我点头道:“当然记得,湄儿,多好听的名字。”
“不是在水之湄,是摽有梅…”她的微笑带了一丝苦涩,眼睛里的光芒也慢慢暗淡,又道:“皇后,我死以后,可否在我的墓前种一棵梅树?”
我连连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活着,为了燕王和广陵王,你必须活着!”
提到孩子,她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明艳起来,随即便晕死过去,我忙唤人去请了太医,可终究还是没救过来,她就这样带着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