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无忧无虑地,开开心心地在自己膝下缓缓成长,康健平安地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仙人离开蓬莱,去寻他的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世俗碾得卑怜、遍体鳞伤。
“繁之,你知道吗。”宫观轻轻抚摸他的耳尖,他知道这样做简繁之会怔愣着无法思考,理应能听进他的话了罢:“剑灵是不会消亡的,即使剑身已毁,你虽然看不见他,但他会一直在身旁,等着主人修复剑身,重新需要他。”
简繁之不知道宫观这话是不是编出来哄骗他的,师父似乎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那他还在吗?”简繁之移开宫观揉捻他耳垂的手,整个耳朵被冻得通红。
“一定在。”
宫观扬起一个微笑,站起身来朝简繁之伸出手:“所以露出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会心疼的。”
简繁之刚要搭上,像个没有安全感的稚子般问:“那您呢?”
宫观看着他翘起的眉头,又怎么忍心不说出一个嗯字。
“我也是。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好吗。”
简繁之眼尾弯下,又是那种如无根浮萍一般的表情:“回哪里去?”
我们没有地方可回去了。
宫观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顿地强调:“回家。”
家,哪里?凡尘境么,那不是你与简化霖的家吗。
简繁之声音沉沉像高原上永远烧不开的水:“那不是我家。”
这句话深深刺伤了宫观,他躲在袖袍之下的手苍白无力地握紧。
他们在这里朝夕相处,有辗转难眠,有恨光熹微,也有相依相偎,缱绻缠绵,于简繁之而言,竟连家也算不上吗。
是宫观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在简繁之心目中,凡尘境外的温暖自然比其中的寒酥更能令他依恋。
那就抛下他啊……
宫观很快隐忍好自己的情绪,他不会因一句话就忘记眼下安抚简繁之才是首要的。
把简繁之从雪地上拽起,牵着低头不语的他回去,用被褥把他捂好,守在他的塌边,在他睡不着时轻按他的太阳穴,在他梦中流出痛苦的呓语时抚摸他的脸颊,念几声别惧怕。
几日来简繁之似有好转,却依然不说话,不是静静凝视被宫观放在书桌上的斩缘剑,就是一副也不看窗外闭着双目不知道在回想什么的模样。
宫观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光是看着他,怎么会知道简繁之心里甚至猜忌他这样算不算陪伴。
这样又过了几日,凡尘境大雪封山,压落了原先开的几枝春花,枯萎和它开时一般烂漫。
宫观明明是在塌边睡着的,醒来时总躺在简繁之的枕边,明明是他把自己抱上来的,在塌上既要跟他分两床被褥,又不肯共枕一个黄粱枕。
那告诉他一声,让他去别的地方睡不就好了。
翌日,宫观待简繁之睡下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隔间,不再扰他安眠。
可醒来时依旧在他身边。
简繁之的睡颜一点也不安稳,手因忧惧而压住宫观的被角,这样只要他起身自己就会被惊醒。
他从前都是抱过来的。
宫观不明所以,不过依然在塌下守着他。
夜半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宫观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他。只见简繁之坐起身来,逆着月光看不清眉目,却也知晓他在看着自己。
他嘴唇好像动了,是在说什么呢。
“不是的……”
宫观没有听清。
“我是爱慕着您的。”
简繁之伸手抚摸宫观鬓发,游弋逡巡于他的耳尖,却不敢抚摩他的脖颈。
为什么变得小心翼翼了。
宫观反思,或许这样也好……
真的好吗?又是对谁呢。
晚风从窗隙想方设法挤入,从简繁之身后来,绕着弯拐到宫观脸颊,扰乱一室静谧。
宫观不知道自己装睡有没有被发现,整个脸都发烫在简繁之的轻柔舔吻中。
宫观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还以为他乖了一些…原来……
耳朵,不行……
简繁之似乎是害怕宫观清醒一般,只敢染指他的脸颊和耳尖,唇一开一合发出暧昧的水声,像无牙的小兽表达抗议一样,用那温软的唇瓣,揣揣不安,小心翼翼,企图依靠一般轻轻地舔着。
犹如呜咽的话语掩盖了宫观的喘息声。
“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