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是温暖的锦被和项脊轩的抚摸。
“刚刚忘记把你擦干了吗。”
项脊轩拿着条布葛巾,把简繁之的头包裹起来,跟小狗道歉:“对不起,肯定很冷吧。”
项脊轩总用那种漠然冷淡的眼神看过来,叫它凡凡,卓荦的抚摸技巧才能显出他的温柔。
小狗眯着眼扑到项脊轩怀中,他便轻轻抱着它一起睡觉。
诡谲怪诞的事情就像一位心直口快的妇人,食指指着你就连珠炮似地吐出一大堆荒谬离奇的传闻。
项脊轩茫然地追逐那名玄衣男子,不明白为何同样的情景会再次上演,只是条件反射般追了上去,因为有了经验而轻而易举地把那人压在身下,使其无法动弹。
简繁之走到旁边等待药粉散去,只见玄衣男子的面罩被项脊轩一把扯掉,露出一张让他久久无法回神的脸。
“为什么…会是你?”
项脊轩何曾露出过这副动摇的神情呢。
他瞳仁颤抖,剑锋在反复犹豫下最终决绝,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凄然。
被压在身下的人冲他笑,似乎怕下一秒就勾不起唇角了,急忙忙弯起那对上弦月般的眼睛,狡黠可爱。
然而昆仑剑在下一秒便洞穿了他的胸膛,让他在未来得及伸冤之时就永远失去了昭雪的机会。
小狗围在尸首旁边叫个不停,看到那人头上显现的魔纹,原来是只魅妖。
项脊轩把小狗抱在怀中,他没有哭,却把脸埋在它的柔软里,埋了很久,很久。
这场变故甚至让向来以勤奋著称的项脊轩放弃了对练,一个人在房中静思。
小狗没有跟别的宠物一样被关在门外,它趴在地,毛茸茸的脑袋搭在爪子上,掀起重重的眼皮,蔫巴巴地看着他的主人,希望他的无精打采成为自己的无精打采。
项脊轩还是那冷冰冰的模样,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如何熔化了。
小狗蹭他的脚踝,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怎么办?”
他应该很无助吧,既不知道这是哪里,算不算机渊,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去哪里,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困顿而停止,比起无尽的黑夜,他更害怕白天。
项脊轩又一次把身下人的心脏捅穿,动作一次比一次狠戾,仿佛怕自己会手下留情一样,在找到那个人的一刻,马上杀死他。
简繁之疑问,他们有什么过节?竟让这个人连句话也说不出。
这样的场景反复上演了几百次,项脊轩终于厌倦了。
或许是勇气已经散尽,恐惧无边,他收了剑。
简直…就像心魔劫一样……
难道他要在机渊渡过心魔劫吗?太偌阵里也可以?虽说消除劫难后能感到劫中虚诞,但深陷其中的人难免会不辨真假,直到迷失,丧去七魂六魄……
但愿你无恙。
项脊轩压着身下的人,昆仑剑丧失气力,留了他一条命。
“橘糖,你到底想干什么。”
而那个人仍然是那样对他笑着,眷恋地看着他。
项脊轩把橘糖的黑袍脱下,摸遍他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他偷了什么东西。
他唯一拢在袖中的,就是一包防身的药粉和一块昆仑山弟子的玉牌,那上面赫然写着项脊轩的名字。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趁着夜色看一眼而已。
但你却毫无征兆地追来,一直追到天亮。
橘糖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项脊轩正用一种冷得伤人的目光剜走他因抚摸而显形的角和尾巴。
小狗瞄了一眼自己卷翘被毛的尾巴,觉得橘糖细长且光滑的尾巴有一种魔力…让它想咬一口……
小狗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袋,气鼓鼓地瞪着橘糖,这只听起来很好吃的魅妖。
橘糖无意识地用尾巴末端三角形状的肉贴在项脊轩脊背,这是魅妖间玩乐的方式。
项脊轩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冷声道:“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橘糖的牙齿比犬牙还尖,被项脊轩狠狠按住下半张脸,闷哼出声。
“我会杀了你。”
橘糖闭上双眼,少年模样纯洁清澈,任人宰割,随便你刀、剐。
他的尾巴失落地垂到地上,垂落在小狗眼前。
不知僵持了多久,项脊轩放开了橘糖,他要带他回昆仑山,看这该死的幻境般的现实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走时还不忘转回身抱走他不爱动的小狗。
橘糖不安地问:“你要把我送到砥守阁吗?我怕那里…听说那里关的都是穷凶恶极的妖魔,你不要送我去那里好不好?”
项脊轩冷漠地拽着他,拉得他一个踉跄。
“把你的角和尾巴收起来。”
橘糖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人身。
简繁之发觉随着他们走进昆仑,身后跟循的声音便愈是破碎,似乎有什么正在被颠覆。
山门子弟看着敬爱的项脊轩拽这个人回来,竟都没有作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