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这么对他……
似乎自己比被丢入池中的宫观更加无力。
简繁之也投入冰冷的池中,可一个虚幻的灵体,纵使燃尽寿元也无法拯救他人的回忆,有些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是后来者如何妄图更改也抹不去的疤痕。
少爷们在庭中玩耍嬉戏,只是觉得有趣,才用长杆一次又一次拨乱宫观生还的希望。
他明明努力想抓住的,他明奋力于困境中挣扎的,可是生活偏要苛难一个稚子,就因为他无人挂念吗?
最终还是少爷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才把宫观从池里捞出来。
他在岸边止不住地咳嗽,水和血混匀从咽部涌出,映着旁人的冷眼、耻笑、讥讽,仿佛他生来便是这般下贱,需匍匐于他人足底,舔净他们的鞋履,才勉强得以苟活。
小少爷蹲在宫观面前,笑问:“你没死吧?”
宫观仰首,嘴角上扬,拉出一个他所能做出最昳丽的灿烂笑容,让人恍惚,后悔自己曾这样责难他,一个这么迷人的孩子。
这个笑容让宫观得到了衣食,得到了饱暖,得到了无虞的身体。
与之相伴的代价是被纠缠、被调戏、被凌辱。
他们摸他腰的时候他视若无睹,他们牵他手的时候他恍若未闻,他们的手下移至他的臀部,宫观也只能咬唇忍耐。
直到十三岁那个雪夜,宫观还一无所知地脱下自己的鞋袜准备就寝。
简繁之站在门口,明知风依然会灌入,却依旧要做这种无济于事的事。
只有他们彼此对视的日子,宫观将要吹熄窗旁的烛火,忽而垂眸不知在问谁。
“不冷吗?”
静默片刻,替他吹灭蜡烛的是无礼闯入茫茫雪夜的人。
什么东西咚的一声被压到榻上,叫喊无声,因口中塞入了一条锦布。
小少爷一边笑一边撕扯他的衣衫,还装模作样地安慰他:“不要怕,不要怕,娇娇儿,表兄会好好疼你的~”
简繁之握紧拳头,恨不能马上把那个畜生碎尸万段,双眉紧促之下,流露他的脆弱和悲伤。
请不要这么对他……
究竟会有谁聆听他切肤之痛的哀言,混沌初开的乱界,天道没有怜悯任何生灵,任他们于苦海中困渡,盘旋,横眉冷对而不屑一顾。
宫观纤细的双手自是不敌腰肥膀圆的少爷,轻易便被双膝压上,手骨被拗折,像琉璃珠般发出清泠泠的脆响。
比挣扎更无助的是泪意。
没有人希望眼泪被看见,尤其是那些活得已经足够辛苦的人。
胡乱被撕破的衣衫零落在地,小少爷的手迫不及待地抓过来,发现他的童养媳……竟是个男儿身!
他的兴致如火遇水,只好打骂宫观来发泄暴虐的欲望。
阑珊星光下,宫观泫然欲泣惹人心怜的面容依旧动人心魄,含水的双眸微微眯起,似乎正在意乱情迷;诱人采擷的唇紧紧闭抿,宛若涉世未深的狐狸翘着尾巴勾引你,让人□□又起。
“听闻世家公子都喜欢你这种龟奴兔子,今儿我也尝尝这是个什么滋味……别动!”
宫观极其无力,只能蛰伏于他身下,目光扫过他脆弱的脖颈寻找机会。
“乖,乖一些就不会很痛。”
双手得空于枕畔摸索,左侧,不在……右侧,不在?
掌心颤颤巍巍,终于在地上找到匕首,只有反握才能支配局面,宫观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必须……
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宫观回过神时便已经坐在鲜血淋漓当中了。
许是鲜血迸溅迷了眼,他才会残忍地把恨之入骨的人一片片肢解,胃在叫嚣饥饿,尚存一线理智的他并没有吃掉属于小少爷的心。
无上月华倾洒于宫观身上,他仰面高举双手,手心处竟是黏腻的裹着鲜血的人心和眼球。
简繁之印象中宫观如雪梅,如月华,如青松,可面前的师尊,分明比玫瑰还要艳丽。
雪如荆棘缠绕他的小臂,又似一条枷锁锁着他的身心,他却忽然笑了,笑得那般美丽,让世界万物都黯然失色,注视着这朵颓靡娇艳的仇雠于夜中绽放,火舌舔噬一切……
宫观在炽热面前,缓缓穿上原来的麻布衣,紫色消失在火海里,除了那支珠宝金钗,什么也没带走。
包括那柄已沉入湖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