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兄……兄弟?”
魔尊的赤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小仙怎么没堕魔也来此地,这等肮脏的地方容不得你。”
说话时牵扯到嘴角的伤口,魔尊疼得直吸气。
简繁之站在他面前伸出手,灵力揩摩伤处,除了令伤痛更深切,别无他用。
“灵力医不了妖魔,别浪费了。”
魔尊向来意气风发的模样是何时变得落寞了呢?
简繁之失神地看着他:“你不是魔尊吗,为什么还住在这里,你的下属呢?”
“这里不好吗?反正小爷很喜欢。”魔尊双手撑在脑后翘起凳子,望向远方:“你为什么来?”
来了可以不要走吗。
“我进不去凡尘境,前世是你送我进的。”
到头来还是为了同一个人才找他。
“你也说了那是前世,本尊向来……”
简繁之毫无留恋转身就想走,魔尊瞬间拽住他的袖子。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用的是欺阳术,凡尘境那种上古遗留下来,隔绝在三界之外的空间只能去一次,我没有办法再送你去。”
说这么多也是浪费时间。
简繁之拨掉魔尊的手,未发一言便要离去。
他本不该来找他的。
无情道人很擅长为自己找借口,简繁之肯定认为自己是为了宫观才来,但时时能忆起的深处,难道就没有魔尊的身影吗?
魔尊赤晶剑出鞘,几乎一瞬抵上简繁之脖颈。
“小爷还没说让你走。”
青缘换形斩缘剑抵住魔尊后心:“你大可以试试。”
简繁之却笑了,甚至头微微往后靠在魔尊的肩,仰面对他勾起唇角:“你要习惯一个人。没有人会永远纵容一个长不大的稚童,死后拿走我的身躯还不够吗?我灵魂上还有你的烙印,别挡我的道,阿雾。”
小爷的世界只有你们,你们统一战线后,把全世界的孤独都留给我一个,我已经足够孤独了,原以为强大就能弥补内心的空虚,小爷修的又不是无情道,凭什么你们无情道人要这样漠视我……
魔尊身躯一颤,赤晶剑摔落在地,除了目送他离开,什么也没能问出口。
简繁之如天君那般,怜悯魔尊的目光如出一辙,透过他头颅窥探到记忆深处,令人心尖颤抖。
柳絮毫无思绪地飘飞在这世间,无人会觉得它零落。
简繁之身在无情峰,却能睡在任何一个角落。剑拔出时清醒,剑归鞘时混沌,数不清翻覆过多少个日夜,只知道三界尽头是一片茫茫大海,没有任何漩涡能携卷他到另一个六合。
宫观的塌上被简繁之浸染到只剩下自己的气味,他一次又一次来到那个师父把他捡回的雪山,可怎么也无法进入凡尘境。
要是此生就此别过,不如早将他埋入寒雪,冻为枯骨。
您究竟……为什么要捡我?收我为徒,教我无情剑,明明我们毫无关系。
简繁之颓然地仰躺在一叶小舟上,经过沂桥时紫藤落满衣衫,他这般漂泊不定,随着江水流逝远去,丝毫不困腻。
江面之下的乌发是否会被水鬼拽入地狱?
青缘换形躺在他怀中,轻得毫无重量的身躯不会被凡人注视。
“你为什么知道魔尊名讳?”
“因为……你曾经这样称呼过他。与他订立契约时,天道戒告我不应与雾都儿狼狈为奸,便知晓他名雾都。”
“他名雾都儿。”青缘纠正。
简繁之轻轻地嗯了一声,下舟踏上蓬莱三千石阶,打算去问一个人。
裴空憬开门时还睡眼惺忪,让人以为见到了假的掌门。
他请简繁之进屋。
简繁之见屋内一地狼藉,婉拒:“不了,只是想问您知不知道进入凡尘境的方法。”
“凡尘境无宫观带领一般进不去,不过有缘就另当别论,你可去问修缘道的人。”
简繁之来到灵芷峰,却被大师姐告知灵芷缘道早废置多年。
余灵犀找不见爱女的消息早就传开,如今一看她脸色蜡黄衰颓担忧之态,简繁之只能在心中道声抱歉。
无情峰修无情缘道的尽是些未辟谷的师弟,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简繁之没有垂头丧气,径直越过太上忘情之地找余兮儿。
无人能猜想他把她藏在禁地背后的山腰。
经年累月落叶已经掩盖所有污浊,再看不出有什么灵脉的痕迹了。
余兮儿披散着头发,此时正钻研如何绑好她平时爱绑的发髻,对进来的简繁之都不给予目光。
“如何进凡尘境。”
余兮儿刚缠好一半,就因他的话散落开来,才缓缓抬眸看他,巧笑倩兮:“你还想到来问我?这么可怜的。”
“所以你知道吗?”简繁之没有理会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语。
余兮儿把手中发簪递给他:“你帮我绾发我就告诉你。”
她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简繁之迟疑地接过,十指冰凉贴于发缝,循着记忆去复刻她的发型。
余兮儿娓娓道来:“你有没有想过,宫观为什么能进上古遗留下来的凡尘境?他失去了什么,又为何要获得?想必你也知晓他脖颈上那块玉石就是进入凡尘境的钥匙,可造出一个本不存在的钥匙,一如造出一个本不存在的通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呢?”
简繁之没想过余兮儿这般条理清晰,这些疑问让他一头雾水,灵力幻化出的镜子中确实是余兮儿别无疑问,可……
余兮儿对镜子中的自己笑:“挽得真好。小繁之,你还不明白吗?”
“宫观以永世修不完道求来凡尘境,现打算自断因果。”
“然后呢?”
“他私移了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