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等一个斡旋的机会,也在等那个本该出现的人。
左娇娇化剑,左伟伟便也化,两把双生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围攻,似他独一人战万马千军。
简繁之几乎是靠一身剑技和吊着一口气,才从他们剑下活过来,虚无缥缈的灵力不断凝聚。
左伟伟变成人身:“妹,化剑!”
“我不要!要是哥你早听我的,我们早赢了!”
“他在布阵,化剑。”
左娇娇还是不听他的:“我能从中挣脱一次,就能挣脱第二次。”
“我们是双生剑。”
左娇娇身体顿住,额上青筋暴起:“我知道!”
终于化剑为左伟伟所执。
可哪里还来得及,简繁之席地而坐,口中振振有词:“三墟为汝,应破,愿无灾无难,生死自安。”
“立!”
地上聚集许多灵体,把左娇娇和左伟伟围困,映出他们的心声。
他们在不断争吵,甚至互相动起手来,直到左娇娇贯穿左伟伟的胸膛,跪在地上哭喊:“去你的双生剑!”
幻境结束,而他们早就合并成一把剑,互相把彼此包裹,不愿去看内心最不堪的回忆。
主持见灵力已散,宣布:“蓬莱无情剑道简繁之,胜!”
简繁之走到双生剑前,轻抚上面的缺口,又复归完好。
“不要吵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台下的人众说纷纭,有说无情剑阵本就是虚妄的,有说双生剑矛盾使然的,还有说斩缘剑显灵的。
真正原因为何,恐怕只有简繁之和忽然赶来的小师叔谢无尘知晓。
谢无尘面色凝重,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议事,把他领走。
仙剑大会的居所很简陋,他们坐在缺了个角的桌子旁,议着同样破烂的事。
谢无尘先耐不住性子开了口:“我何时教过你三墟阵?”
“你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对么。”
谢无尘眼神躲闪:“他总会回来的。”
“呵呵,师叔同以往一般,仍是不擅长说谎。”
简繁之低头抿了一口粗茶:“我五岁那年,可是您亲自教我的,师叔不记得了吗?”
“何……时?”
谢无尘思考良久,方才想起简繁之五岁时,他本应去渡第二十一次心魔劫,可是他又退缩了,恪守修为成日湎于浊酒,醉时似乎与小繁之说了什么。
简繁之看谢无尘这副样子,忽地笑了,从桌下抬起壶上好的女儿红,给他斟了满杯,拿起他当年的腔调。
谢无尘整天浑浑噩噩,看见小繁之便让他过来,要抱他。
刚开始小繁之还不适应,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那是个月光满盈的日子,半睡半醒之间,师叔坐直了身,下榻打开窗,轻抚着月光,似乎那之上真有什么苦苦等待的仙娥,他口中反复念叨吟咏:“三墟,长叹…三墟…琉璃,净流离……卿本佳人,奈何无意……”
风中夹杂着冷香,吹不醒这位迷途的道人。
小繁之也起来了,问:“师叔,您怎么了?”
“并非此君非所爱,情意难比恨意长……”谢无尘魔怔般念。
“这首诗叫什么?”小繁之顺着师叔。
“海棠。”
未曾想师叔忽然对他笑,温柔地张开双手:“来,繁之。”
繁之走过去被他抱起来。
谢无尘右手执墨笔,左手环着他教他:“三墟阵,锁生灵,若问汝,言无心。此情只应寄三墟。”
墨水洒在木桌上,刻出一个名号般的符阵。
谢无尘落笔完竟吐出了一口血,仰头问月光:“汝已身死,世上再无三墟?”
简繁之知道这阵法不全,所以师叔每次演示都会灵力受损吐血。
谢无尘记忆深处站着一位婷婷少女,他用这剑阵困住了爱他的人,同时也困缚了自己。是他负了她,他用他此生修不完道祭奠她的英灵。
谢无尘有些难堪地咳了咳,他望着窗外问简繁之:“我是不是应该去渡心魔劫了?”
“无情缘道如是说。”简繁之用他当年的话搪塞他。
谢无尘大笑起来:“好,好!”
他道袍飘飘,临走时回眸看他:“你不是想知道宫观怎么样了吗,他好得很,至少……还能再活个百年。”
凡人的百年。
当简繁之追出去想问清楚时,谢无尘已没了踪迹。
凡尘界晚风不比蓬莱凶,轻飘飘像给人抓痒痒似的,叫本就衰颓的人更是无望。
简繁之沉声:“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让小师叔去渡劫。”
“你也该信守你的承诺。”
他垂下的眼睛倏然红了。
“请告诉我…请把师尊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