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收起手机，端详里面的照片，露出一丝冷笑。

瑞林国际酒店能开在最贵的商圈附近，可见财力有多雄厚，明亮的大堂内人来人往。

保安大部分时候只是个摆设，尤其是白天。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两个衣着整洁的帅哥，竟然扶着一个蓬头垢面，乞丐似的女人进来。

保安皱了皱眉，赶紧上前拦住他们：“诶诶诶，你们是干什么的？”

方枕书从他眼中看出了鄙夷，瞬间恼火上头：“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来酒店是干吗的？”

那保安大概是脑子溃疡了，竟然嘟囔了句：“给乞丐开什么房啊......”

方枕书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骂了一句抬手就要揍人。

叶嘉然拦着他：“别打别打，别吓着阿姨。”

大堂经理闻讯跑来，一看这架势也十分头疼，好在他还知道不能得罪客人，上来先训斥了保安几句，又是赔礼道歉。

然后才一脸为难地对叶嘉然道：“不好意思，保安可能是因为这位客人的着装——“

叶嘉然打断他：“如果你们酒店有这方面的规定，你拿出纸质规章制度给我看，如果没有我们要去办理入住了。”

方枕书气还没消，冷声道：“要不是你们酒店离得近，谁稀罕来。”

经理脸色一僵，不过这俩人也不像是付不起钱的样子。

眼看大堂里的人都往这边看，他也不想把事闹大：“不好意思，我带你们去办理，这边请。”

方枕书理都没理他，直接走过去对前台道：“要最贵的套房。

前台已经吃了半天瓜，小声问道：“您要开几天？”

方枕书看了眼埋头不语的女人，头疼道：“先开三天吧。”

前台在经理的示意下火速办好房卡，只想把这引起围观的奇怪组合赶紧送走。

进了房间后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方枕书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们母子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方枕书对母亲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二年级。

他妈叫顾梦，在方枕书的记忆中，妈妈是个很爱美的女人，总是穿着高跟鞋，一头时髦的大波浪，画着精致的妆容，衣服上永远是香水的味道。

那时候周围的小朋友都羡慕他，有个这么好看的妈妈。

方枕书为此没少沾沾自喜，后来他妈经常不在家，一走就是两三个月。虽然回来的时候会给方枕书带很多进口的零食，但父母也时常为此吵架。

吵架的内容方枕书已经记不住了，似乎方才渊很反感妻子出远门。

直到有一天顾梦又开始收拾行李箱，方枕书躲在屋子里，听到他爸跟她妈说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小方枕书害怕了，哭着跑出去求妈妈不要走，可最后顾梦还是离开了他们。

过了段时间，方才渊告诉他妈妈出国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枕书一直以为顾梦在国外过着享福的日子，或许跟他爸一样，又重新组建了家庭。

可为什么......他妈在流浪？！

房间里异常安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让人呼吸困难。

叶嘉然干咳两声，打破沉默：“要不你们聊聊，我先出去。”

方枕书下意识抓住叶嘉然的手：“你别走。”

这时候顾梦终于开口了，女人嗓音喑哑，还有些颤抖：“小、小书，真的是你？妈妈不是在做梦吗？”

这声小书瞬间就把方枕书的眼眶给喊红了，他哽咽道：“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妈想你啊！想离你近点！”

母子俩抱头痛哭，方枕书也不嫌弃顾梦身上脏有味道。

叶嘉然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转身到窗边假装看风景。

等母子俩哭够了，方枕书才扶着顾梦坐在沙发上。

“妈，你先跟我说说，你回来多久了？”

顾梦擦了擦眼泪，叹口气道：“半年多了。”

“那你......”方枕书哽住，问不下去了。

顾梦尴尬地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拘谨又落魄，仍强作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妈也是最近才把钱都花完的，晚上去火车站什么的也能凑合一宿。”

方枕书心疼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妈你是不是去国外后再婚......受欺负了？”

顾梦摇了摇头，苦笑道：“国外？再婚？你爸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方枕书一愣，他妈这么说似乎另有隐情。

“到底怎么回事啊妈？”

“你别问了......”顾梦想去拉方枕书手，中途又缩回来，似乎怕自己弄脏了儿子。

方枕书反应过来紧紧握住妈妈的手：“我都遇到你了，还能不管你吗？”

年幼时方枕书也不是没有埋怨过弃他们而去的母亲，但在他的想象中，顾梦是出国享福去了。

如今看到如此落魄憔悴的母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误会了。

在方枕书的一再追问下，顾梦才道：“妈妈这些年从来没有出过国，也没有再婚......“

原来当年她和方才渊是感情不和才离婚的，顾梦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抢到抚养权。

她想着出去闯两年，挣够了钱就回来把儿子要到身边抚养，结果没想到做生意被人骗，反倒欠了一身债。

“我没脸回来，你爸又不让我联系你。”

顾梦叹了口气，有时候人越混越回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她自己又何尝有脸再去找儿子呢。

“所以我爸一直知道你的情况？”方枕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老实说，你爸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他不想让我靠你们太近。”

她原本打算孤独终老，可去年一次偶然的体检发现身体里长了颗瘤子。

顾梦叹了口气：“还好是良性的，妈妈已经借钱做了手术，就是恢复的不太好，身体也不行了，大病小病总是没断过。”

方枕书鼻子一酸，他妈进手术室的时候身边说不定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要流落街头了。

“妈！”方枕书抱着顾梦：“我带你去看病，我照顾你！”

“不用不用，妈妈病已经好了，你别给我花钱。”

她连连摆手，又嘱咐方枕书道：“儿子，你可别让你爸知道这件事，妈就想多跟你待两天，多看你几眼。”

“这么多年了，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顾梦摸了摸方枕书的脸，嚼着眼泪，心酸道：“妈妈没本事，让人知道你有这么个妈，太丢脸了。”

顾梦这么说，叶嘉然也赶紧劝她：“阿姨，您别想太多了，既然都见面了，什么事有方枕书呢。”

说着又拍了拍方枕书：“你好好陪阿姨，我去对面商场买两件衣服，再叫点吃的。”

方枕书吸了吸鼻子：“嘉然，回头我好好谢你。”

叶嘉然从来没听方枕书叫的这么肉麻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脚底抹油赶紧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