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楚意没回应,祝明远倒是先挂了电话,祝楚意放下手机,看看阮女士,阮女士气定神闲地看着洱海,无比平静。
“妈,”祝楚意迟疑地问,“你会跟我爸离婚吗?”
阮女士抱着双臂,眼睛望着远处,云淡风轻慢慢说道:“到了我这个年龄,离婚不离婚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算和你爸离了,我也不会再找。如果真离婚又不再找,想想自己一个人又好像挺孤独,再想想我要主动提离婚,那不就是给外面那个让位吗?我才不让祝明远顺这个心,我要耗着他,把过去这些年受的委屈都还给他。”
祝楚意纳闷了,心想这就是婚姻的意义吗?因为害怕孤独,宁愿相互折磨至死,也懒得重新出发。
“婚姻那么复杂那么累,而且未必会幸福。”祝楚意看着阮女士,真心听听阮女士的见解,“妈,你说我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呀!”阮女士说,“人生就是试错的过程,虽然不一定能幸福到底,但你不结婚,怎么知道两个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不结婚,那就很可能错过那个能让你幸福的人。你想想,真错过那么一个人,那多可惜,多遗憾。”
也许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自己尚且困在失败的婚姻里,仍然不妨碍他们积极希望子女结婚。
阮女士又说:“你别看我跟你爸现在这个鬼样子,以前我们也有幸福过的。你爸这个人其实也没有太坏,他就是对生儿子有执念。生了三个女儿他还要我再生,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结果就是他偷偷摸摸地出去找别人生。”
儿时的记忆祝楚意还能记得一点,在发现祝明远有私生子之前,父母确实是很恩爱的。
在云南的日子,祝楚意觉得很舒心,每天陪着阮女士去这去那,好像很忙,又好像无所事事。除了钟亚希偶尔来消息请示工作,还有宋雨菲偶尔来消息与她闲聊几句,她与南城那座城市没有了联系。
那天在雨里对何盛宇的愤怒心情,也渐渐被时间淡化,她已经很久没有细细地想他了。只是有一天,在西双版纳的泼水大战中,她脸上挂着水珠,恍惚中看见一个男人很像何盛宇,可擦擦睫毛上的水定睛再去找他时,那个人却不见了。
云南很好玩,旅游项目很多,有好些个古镇,母女两人一去就能玩一天。所有值得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玩累了就在酒店里休息几天,然后继续出发。
就这样,她们不知不觉地在云南待了三四个月。
最后是因为阮女士挂念着她母亲要过大寿,她必须回去参加,才终于决定回南城。
出去的时候是夏季,回来已经进入秋天了。
下了飞机,领回行李,祝楚意将狗包放到行李箱上,拉开一节拉链,让多米伸出头来,照顾得十分妥帖。经过这趟旅行,阮女士对多米也有了感情,找着机会总想和多米说话。
钟亚希打来电话,说车已经在机场外边等着了,祝楚意接电话时放慢了脚步,行李箱被阮女士接过去。阮女士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在前面,一边欢喜地和多米说话。
祝楚意落后阮女士好几步,挂掉电话时,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随后听见她喜悦地喊:“盛宇,在这!”
祝楚意心脏一沉,顿住脚步,放眼看越走越远的阮女士,想快速跟上,可终究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想不到竟真的看见了何盛宇,看样子他也是刚落地,他朝来接机的女人轻松一笑,那女人一过去就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他也回抱了她。
祝楚意看不见那女人的脸,只看见她一头大波浪长发。
也曾想过再遇时的画面,或许尴尬,或许如同陌路,但未设想重逢时,他身边已经有佳人。
很难形容心里的滋味,或许是怨恨不甘,或许是没有立场的嫉妒,总之觉得很受伤。祝楚意恍惚地想,如果真爱过,他怎么能那么快就开始新恋情呢?
不过分开四五个月而已,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
“意意,发什么愣啊?快走呀!”
祝楚意胡思乱想之际,阮女士高声喊她,何盛宇循声望来,她在视线相接之前,快步走向阮女士,但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就在她身后,追了她很久。
何琼宇看着突然失魂落魄的何盛宇,也发现了那边的人是祝楚意和阮女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拍拍何盛宇的肩膀,“走吧,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祝楚意上车,见何盛宇有点走不动道,何琼宇将他手一拽,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祝楚意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表情淡淡的,心里闷闷的。
何盛宇坐上了车,眼睛盯着祝楚意的车辆不放,何琼宇看他一眼,找了个话题问他:“怎么样啊,去北海道玩了那么久,好玩吗?”
何盛宇闷闷地嗯了一声。
何琼宇又问:“具体去了哪些地方呀?好玩的话下次我也去。”
何盛宇却说:“我不是去玩的。”
“不是去玩,那你去干什么?”何琼宇诧异得音量都高了。
何盛宇望向窗外,幽幽地说:“去忏悔。”
上次和祝楚意去北海道的时候,没有去成的那间教堂,这次他去成了。
他在那里完成了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