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在杯中的香槟酒液在宴会厅亮堂的灯光下澄澈漂亮，折射的光几乎要将人闪得头晕眼花。

“没什么。”

顾常虞不敢回头，害怕自己脸上的神情露出端倪。

他努力保持声线的平稳，装作确有其事的模样。

“他突然走过来和我说了一大堆，大概是想要拉拢我吧。”

“你的回答呢？”

身后的声音靠近，顾常枫站在他的身后。

顾常虞拿着酒杯转过身，“我怎么会做对哥不好的事呢？”

他没有对上顾常枫的眼睛，而是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辛辣的酒液入口，脸瞬间发热起来。

系统冷笑：“逃犯，你一直都是这样说谎话不眨眼呢。”

回想起一些事情的系统的语气带着幽冷的怨气：“等着吧，我高贵的全顶配主角肯定会识破你的真面目把你狠狠虐一顿！”

常虞不接他的话茬，他逗系统：“那主角的居居也是顶配吗？”

系统被噎住，慌乱但仍强撑回话；"那、那当然，肯定比你大！"

常虞喝酒的动作一呛，酒液刺激喉咙将火辣辣的感觉窜上脑门，一时间整个脸涨红脑子都仿佛充血难以思考，常虞一手艰难拿着酒杯不让酒液洒出，另一手掩住唇低头颤抖身子猛烈咳嗽。

没想到小统子气急败坏的时候还能语出惊人都这个程度。

背上轻拍上一只手，安抚性地顺着顾常虞颤抖不已的脊背抚下，正如儿时雷雨交加的暴雨夜，还年少的顾常枫抱着轻抚被雷电声吓得害怕不已的弟弟。

顾常虞手中晃个不停的酒杯被顾常枫拿走，顾常枫喉间是苏到极致的轻笑声，语气中带着：

“怎么喝个酒都能被呛到？”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常虞站起身，喉咙和鼻腔的连接处仍有酒液辛辣滋味，眼睫毛湿得糊成一团，但顾常虞没精力管这些了。

相比脸通红眼角泛泪有些狼狈的顾常虞，顾常枫还是一开始的齐整衣冠，暗灰西装纤尘不染，挺拔的身姿和手握酒杯的模样透着严苛礼仪浸染下的教养。

这番模样是上流阶层豪门世家最完美的代表，英俊多金，彬彬有礼，符合所有人对豪门贵公子的想象。

不过他不是那些依靠家中资源享乐的公子小姐们，而是自己闯出一片天手握切实权力的顾家家主。

笑完顾常虞后顾常枫就抬起手，脖颈一扬，喉结微动，在顾常虞的注视下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

这堪称豪放的喝酒动作给西装革履浑身眼睛的顾常枫增添上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独特野性，和他原本的气质相融，一瞬间得以窥见笔挺西装下的另一面。

将酒杯放在桌上，顾总裁一回头就看到顾常虞那双偏圆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似还在惊讶顾常枫的动作。

顾常虞白皙的脸肉因为几口酒下肚已全然嫣红，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皮肤娇嫩，禁不住酒精的刺激，连指关节都泛出肉粉色。

如果将顾常虞比作肥沃土壤中生长得正好的玫瑰花，那顾常枫就是兢兢业业的养花人，他将清澈的水浇下，将丰厚的养料洒进，看花茎越长越粗，看花苞越长越大。

勤劳细心的花匠看着他的花蓬勃生机勃勃，不断向上，却忘记他精心养大的花到了开得正好的年纪。

坚固透明的花房能够阻挡炙热的阳光冰寒的雪花豆大的雨点，却阻挡不了别人觊觎的目光，还有里头想要出去的心。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顾常枫，他的弟弟到了正好的年纪。

哪怕顾常枫用最严苛的目光审视，依旧不得不承认顾常虞各个方面都令人无比满意。

一身娇养出的皮肉配上青年干净帅气的长相，放在外面是让无数少女心动的存在，甚至是男子也……

顾常枫朝着顾常虞走近，一直将顾常虞逼得走到丝绒窗帘那退无可退才停下脚步。

他的眼眸垂下，视线一寸寸扫过顾常虞的睫毛，扫过睫毛在脸颊上落下的阴影，扫过像开满樱花的白肤和染上酒渍鲜亮的唇。

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顾常虞脖颈上被他揩去的闪粉和身上混杂的气味，想到顾常虞和他错开的目光和遮掩的回答，想到顾常虞心神不宁如同任何一个为情爱伤神的年轻人。

他想到他的秘书告诉他顾常虞口中“彩粉”的真面目。

秘书看了他发过去的彩粉照片，很快就给出解答：“这个呀，这是眼影。就是我们化妆常用的一个东西。”

防止顾常枫这个不近女色的总裁看不懂，秘书还特地拍了一张自己用的眼影盘，里头她用手指将眼影在自己手臂上抹开，那一抹闪闪的色彩就和顾常虞脖子上的“彩粉”一模一样，只有颜色的差别。

顾常虞对他撒了谎，在那一刻顾常枫就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顾常枫垂下的眼神中情绪更辨明。

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但又无路可逃的顾常虞躲进了红丝绒窗帘里。

不远处的宾客注意到一样，目光若有若无往这边投过来，更别说顾常枫这个大红人，不管他在哪，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顾常虞无法拒绝哥哥，只能用窗帘掩住他们的身形，好挡掉大部分窥探的目光。

顾常枫盯着顾常虞，他说道：“常虞，你是我最好的弟弟。”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对我有隐瞒好吗？”

顾常虞身体一僵，他猛地抬起头。

他不知道顾常枫这时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顾常枫发现了他拼命想要隐藏的事？

巨大的恐慌感让顾常虞原本酒热的立即冷了下去。

他想要习惯性地躲开顾常枫的目光，可顾常枫却紧紧锁住他的眼睛。

“如果有伤心的事，记得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他一定会揪出那个让常虞伤心的家伙，让那人为弟弟这些天的伤痛赎罪。

同样的，他也会让顾常虞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永远不会让他难过。

只有他们才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

听到顾常枫的话，顾常虞心中紧绷的弦松下来些许，取而代之的却是不断盈满胸腔的悲伤和愧疚。

如果是其他的事，或许哥哥都能帮助自己解决，可偏偏是这件事，是这件事被徐勉握住了把柄。

顾常虞偏过头躲开顾常枫的目光，他说：“谢谢哥，有事会找哥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诉顾常枫了。

顾常枫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眼睛蓦地沉下来，黑沉沉的眼眸有如即将坠下闪电的漆黑雷雨云。

不知是怒意还是什么的情绪跟着前面下肚的酒顺着血液翻涌起来，一起窜向四肢百骸，先前熟悉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让顾常枫无法平静。

面前白皙泛红的皮肤有如最好质感的胭脂玉，红丝绒的背景称的眼前人皮肤白透，有难以忽视的声音在躁动的心跳中诉说着想要再靠近一点。

顾常枫压下脖子。

红酒味更浓郁了。

强势的侵略感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无可忽略，饶是搞不清状况，依旧不影响顾常虞浑身警铃大作。

那张堪称英俊的脸和酒味一同侵袭，横空出现的香槟酒杯阻挡了顾常枫靠近的动作，持着酒杯的那只手袖扣上蓝宝石散发着纯净的光芒。

冰凉的酒杯迅速降温，顾常枫的眼神骤然清明。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顾常虞。

顾常虞还是乖乖的样子，看向他的眼睛中是真诚的疑惑，像在奇怪顾常枫这突然着魔般的行为。

“哥，你醉了？”

顾常枫的眼神让他看不明意味，他轻轻看了顾常虞一眼，而后微低下头，就着顾常虞的手将酒杯中的酒一点点喝尽。

顾常枫醇厚低沉的声音很轻地响起，嗓音带着被酒液浸润透的哑。

“嗯。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