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存留心间,穆阳还是整理好衣饰,走出卧房。清沐看她的打扮,才恍然大悟,然肖筠亦在,便不曾戳破,只管跟着主子身后,将两人送到了院外。
“父皇已令李女官秘密出京,到湖州刺史府任职,是在诚璋姐姐处。”穆阳压低了喉咙,跟在禇良的身后。
“殿下想借机与她道个别?殿下怎知她定会去侯府?”禇良不解。
“猜的,这小妮子不是甘于此地的人。”穆阳低着头,几乎没被旁人瞧到,而禇良时不时抽空来看田皖,这些遗民已经习惯。
陈玥醒着,才吃了药丸,气色极差,隐约可见眉心露出的灰败气息。田皖正在母亲的榻前,帮她揉捏小腿。
“陈大姐,小田,李女官任职此去遥远,是特地来辞行的。”禇良开门见山,给陈玥引见了,道:“自回京都,李女官公务繁忙,今次一别,明日便要远行赴任了。”
穆阳上前半步,简单见了礼,冲起来的田皖打了招呼,才道:“总算抽出时间,今次来是特地谢谢小田的救命大恩。这些小东西,不成敬意,你们不要推辞。”
银两不算多,布匹也是寻常的,穆阳考虑得当,而陈玥既知天命,难免要为女儿考虑,挣扎着直起腰,道:“妇人没甚本事,只好汗颜收下!因果循环,那天皖儿若非遇到了你们,我们这些人终究要隐姓埋名死于深山,皖儿怎有机会来到京都长安?”
几句话,就让陈玥气息惴惴,不得已住了口。田皖接过了各色东西,轻声道:“这些本是不该拿的,可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也很需要钱,今后我必然报答你们。”
“对,不怕少年穷。”禇良蹲下身,抬手拍了拍小人的肩头,以示尊重,她道:“今晚陪李女官来,也是要说与你们母女,河务案头次朝议结束,皇上有口谕,不日宣判。那些罪孽深重之辈,终有律法惩治。”
这番话说至一半,就让这对母女皆红了眼圈,半晌无人言语。
“陈大姐,吴纺娘有意在京郊开一座纺织行,殿下已然应允相助,地皮一类不会是问题。”禇良取出帕子给田皖拭泪,仍蹲着,抬手与陈玥道:“我得了消息,武宁侯何夫人不日抵京。在长治的时候,你们也见过的。”
“我晓得,何夫人有意在案后收养皖儿,只是这妮子倔,当时拒绝了。”陈玥看向女儿,慈爱之余,又是不舍又是期盼,她道:“我还是那句话,心里面我怎会不肯呢?可她皖儿若不肯,强求无用。皖儿,你虽年幼,可历经生死劫难,见了这世间的险恶和仁善,不该意气用事。”
母女为此没谈过,却当着两个外人的面,陈玥刻意来说,自有用意。陈、田两族,在晋州虽非望族,也是耕读传家的。田皖的族伯田汝明,身为太平县主簿,便是一身清明不肯同流,被杀人灭口抛尸洪水了。
穆阳趁机道:“小田,你是惧怕何夫人?还是怕武宁侯?”
田皖想了想,摇头否认:“不怕。”
“那你不必着急,何夫人进京,届时可由小褚长史带你去拜谢。时间还长,做决定也不急在一时。吴纺娘能养你,小褚长史的俸禄虽不豪奢,也足够供你读书长大。我也愿从俸禄中出一些银钱,助你攻读学业。”穆阳玩笑一般,顿时驱散了本有愁绪的小人。
陈玥心里也舍不得,遂住口不再提,问了几句远行赴任的事,末了道:“李女官升任是好事,我不中用了,便祝你平安顺意。”
穆阳倏尔堵住了喉咙,半晌后竟然深深一礼,道:“多谢!”
晚饭也是带来了,将那些不好的情绪藏起,两人陪着陈玥田皖这对母女吃了些,眼见天色昏暗,穆阳便告辞。
田皖追至门口,低声道:“李女官,你要去湖州,湖州比太平县到京都还要远么?”
穆阳弯下腰,想了想道:“还得多两倍的路程。”
田皖明显是惊到了,抿着唇道:“那你走到那边,几乎要入冬?”
“差不多。”穆阳笑道:“怎么了?”
“我一定还会见到你的,到时候我一定攒到了自己的钱,我请你吃饭!”田皖非常认真地许诺,穆阳禁不住打趣她:“那小褚长史呢?”
“禇长史就在公主府,可你马上就要走了。”田皖带着几分执倔,问道:“你还会回来么?你不回来的话,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