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怔了怔,却听赛关索开了口,差不多一样的意思。她听懂后,自是生出满怀钦佩,搁下碗筷,叹道:“禇良不懂其中道理,三姐、四姐是行家里手,自不该埋没。我记下了!”
穆阳的眼神禇良不会看错,明白她是肯谏言的,自敢于应承。殊不知嚣玉怀猜到了几分,这时候来就是趁机谏言罢了。她素来嘴严,赛关索毫不知情,是真想请禇良帮衬的。
一顿饭吃完,二女告辞回去,待躺下身来,赛关索带着期许,问枕边人道:“你觉着小褚会帮咱们么?”
嚣玉怀心思深,晓得她是藏不住的,便仍旧按下,只道:“皇上本就会召见你我,届时自荐,顺理成章的事。我觉着啊,她很不错,也会上书,于你我乃锦上添花。”
“咱们也有离开京都的一日,真是十年都不敢想。”赛关索松了口气,更是兴奋,有些睡不着,说了好些话,才起了萧索,道:“玉怀,十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是啊。”嚣玉怀听出来她又想到了故人故旧,伸臂揽入怀中,安抚道:“你忘了么?活下来,活下去,才有机会。”
“不会忘记。我这辈子都记着呢!”女人的低叹萦绕在心,就此刻入了多少人的心,十几年忘不了,自然一辈子都忘不掉。
两人离去不久,何琳又过来,瞧了瞧房中布置,半晌后道:“既是拿定了主意,也只好都听你的。后面我不好来多看,吃食什么,便都一样,你别担心。”
“多谢侯夫人。”穆阳行了晚辈礼,才轻声道:“侯夫人,陈玥果然救不活了么?”
“府里的大夫本就是从京都来的,他这么说,怕是……”何琳低语,同情之余,对河务的人愈发憎恨,便道:“我听说了,这些人你们要带回京都,或许请孙院首试一试也是好的。”
“好主意,届时我亲自去请。”穆阳欣然颔首,继而道:“非但陈玥,田皖我也会管到底……”
这话说来,禇良略低下头。她固然同情田皖,却不免想到曾经的自己。收留田皖是应该的,却有一根筋始终别着。
“我的意思,待这案子完事,旁的人不论,你把田皖送到我这里来。”何琳晓得眼前两个年轻人听不明白她的此番打算,便轻声去解释。
按皇帝的脾性,河务衙门上下在劫难逃,连带着工部,只怕也要清洗一番。而这一切,都只在于洪水中活下来的田皖,恰好被禇良在逃命中遇上。若这些人全力报复,田皖就算住进公主府,也会始终提醒着朝中上下。
但若送来长治,有武宁侯这尊大佛在,渐渐隐于众生,或许对田皖来说,是件好事情。
“衡衍任职皆要害,我与侯爷绝不好入京的。要等他和惠行的孩子出生,也不知多少年。我去瞧过了,小姑娘是个水晶般的小人儿,送来我这儿,最好不过。”何琳眼中又有柔软,也有同情,末了又道:“若她阿娘能活命,母女俩一起来,侯府不怕多碗饭。”
穆阳细细想来,何琳的话在情在理,便答应了。待送走何琳,二人对视,她才问道:“你好像并不想田皖到家里来。”
“是……也不是。”禇良别开了眼,不再去看她,道:“臣说不清。”
穆阳生的玲珑心,一个转念自然也想到了。她憋着笑,不去追问,只将大门合好,转身挽住禇良的手臂,一路拉她走到自己的西厢房。
“殿下有什么嘱咐么?”禇良没什么挣扎,被她拉拽着走过去,又被按着坐在了床边,不由紧张了起来。
“我看看你的耳朵。”穆阳顺手拿起床侧的灯,俯身去看。
少女自然侧着垂下头颅,脖颈上是青色的血管。耳廓上的血痂掉了一些,粉红却顺着脖子往上爬,渲上双耳,继而又去染脸颊。
“早就不疼,应是都好了吧?”禇良秉持呼吸,轻声问着。
“嗯……还差一点才算好。”穆阳用指尖抚了抚,忽而道:“这几晚睡着,总会被那晚的事惊惧而醒。禇良,你还怕么?”
灯已然放回远处,穆阳在她身侧坐下身,深叹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