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日大典,风雪更甚。若非赵王这个武人主祭,怕是熬不住。饶是如此,折腾下来,他也是连喝了好几碗姜汤,才缓过这口劲。
随即休沐三日,皇室皆在宫中。穆阳怕禇良觉着无聊,叫她找朋友打发时间。
这日顶着大雪,禇良带着两盒吃食去了付、夏二人的住处。她俩为节省些柴炭,便住在了一屋,烧了火炕。见禇良寻来,皆是欢喜。
“别嫌弃狭小,这样才暖和。”夏立妍将人迎进来,放下食盒,帮着脱下外头的斗篷,叮嘱她:“去炕上坐着,待暖起来了,把棉衣脱了。”
付琴拉着她上来,笑道:“云熙家里人来了京都,这几日都不会来,我俩想着你不方便,偏你来了,真是凑个好热闹呢。今晚别走了吧?”
“不走。”禇良窝进火炕,捧着热茶慢慢喝着,待身子骨都暖起来,夏立妍也从炉膛里捡出了烤好的苞谷、番薯和一小碗花生,放在暖炕的矮几上,才去看那两只食盒。
“殿下也进宫了,这几日不回来,得了空便来找两位姐姐。”禇良缓过了劲,笑道:“我认得两位姐姐,是去岁冬时,没差几日了。每每思及,皆是庆幸。”
“我和小夏方才也说的这件事,眨眼一年过去,你也长高了,谋得好前程。”付琴笑着,道:“你来了,小夏最欢喜。”
“因着小褚但凡上了门,总会带着吃食,而我嘴巴是最馋的。”夏立妍自己揭了短,也打开了食盒,惊喜道:“熏鸡?”
她二人过的清苦些,穆阳提醒过她,是以每次前来,都会带上肉食。她道:“还有个汤,但一路过来,怕是冷了。”
“这有什么?热一热的事。”夏立妍拿出刀来,三两下分了熏鸡,捻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不住颔首,含含糊糊道:“香!”
京都冬夜弥长,三人围着矮几,缩在被子里,玩些射辅、猜谜的小游戏,待一大壶浓茶喝光了,大抵也到了丑时。
付琴不让她俩起身,自己披着棉衣利索收拾干净,给炉膛里填了炭,将门口的积雪扫开了些,又瞧了瞧房东那几间屋子的锁头是否牢固,才回身锁上门。
撤掉矮几,付琴躺在中间,过得片刻,昏暗的蜡烛燃尽,室内陷入黑暗。
禇良困极,翻了个身就睡去。付琴借着雪光给她掖了被角,才躺好身子,但觉夏立妍也翻了个身。
应是火炕暖和,她将双手伸了出来,浅色的中衣露着,人也睁不开眼,轻声道:“付姐姐,快睡吧。”
付琴抬手过去拍了拍她,合上了眼。
这一夜格外暖,待睁开了眼,天光大盛,分辨不出时辰。禇良缓缓起身,那厢两人头挨着头,正睡得香。
皇帝提拔张存中的圣旨晓谕京都,没几日康王请见。应是与项承谈好了事,这是入宫请皇帝看看可否。
皇帝在偏殿见了儿子,叫他也坐下,自己拿着长卷瞧。香炉里燃着檀香,康王笑道:“看来儿子又和六妹妹错过了。”
“自那日回去,她可没来过。朕近来偏爱檀香,觉着气息沉静,便让人点着。”皇帝解释了两句,遇上不合适的,便口头说与康王。
父子俩谈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帝放下来,道:“总是办得不错,做生意的话,谁会嫌银子多呢?”
“儿臣也是这般念头,是以这些事儿,便松一松。”康王笑道:“但涉及矿产,便得多加斟酌,也还是不如父皇老辣。”
“你和那位楚太子相处这么长时日,觉得他如何?”皇帝看似随口一问,康王却打起精神,挺直了腰背,道:“知进退明事理,很能隐忍,但儿子觉得,性子还是软弱了些。”
“看来比五哥儿强上些。”皇帝对他的回答甚为满意,又问:“才学呢?”
“永嘉是他的启蒙老师,楚太子的诗书底子很好,即便与楚皇争权至此,也没落下课业。柴尚书见了他几次,也是多有嘉许。”康王有问必答,完全不藏着。
皇帝问他:“你和老子这么说,便不怕你家里的妻子伤心么?”
“儿子爱她不假,但先是齐国的康王。”康王起身,站在皇帝的坐榻之旁,低声道:“父皇总怕儿子为难,然儿子更怕叫父皇失望。”
这般话语,说出口了,康王惊觉是很有些日子不曾说过了。他是真情流露,却恐惧皇帝会错了意,认为他是谄媚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