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每日跟着叶清宁学骑马,才晓得第一日叶清宁只是试探她的胆子,随后也稳妥,从相马、刷马的教起来,待禇良真能独自驾驭在马场跑起来,已经是初冬时节。
自此她出门,都是自己骑马,不过选了匹温顺的小马。头一次撞见云熙,也被她夸了许多好词句。
也直到初冬,赵诚璋才得了半日空,避开了京都耳目,早早在古柏寺后的山中等待。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寺外,清沐一人前去礼佛上香。禇良、清潮护着穆阳绕开小路,上了山。
草木渐渐凋零,显露出枯黄来。凌冽的北风不断,吹着枯瘦的树林,声色喑哑。
上山没什么路,全是清潮抽出软剑劈砍,穆阳是见过的,禇良却很惊奇。
“她是用剑的高手。”穆阳也是一身窄袖常服,搭着禇良的手腕爬山,难得出来,也是开怀的。
禇良不再多问,用心扶着她,待至半山,瞧见迎下来接人的郁离,先招招手。
赵诚璋在高处,确定没外人了,才显露身形,一把扶着穆阳,将她拽上去。“到这边来,避开冷风,也好躲避。”她叮嘱了句,郁离却留在远处,是以防旁人暗中跟随的。
虽也见过,但少有温和,穆阳禁不住伤心,别开脸道:“诚璋姐姐,非如此么?”
“这便是你要立世,诚璋姐姐教给你的第一课。”赵诚璋抬手抚过穆阳的脸蛋,擦去了泪滴,才笑道:“你是个最聪慧不过的,我只是几句话,你就听得懂我要做什么。”
“偏你一点都不晓得提前来封信商量,万一我没跟上呢?”穆阳似是撒娇,抹干净泪痕,才退开了两步,道:“诚璋姐姐,她是我的长史,禇良,单字潜。”
“嗯,见过几面了。”赵诚璋和煦一笑,道:“这就是你之前总惦记的,在宣城认识的那位朋友?”
“是。”穆阳没否认,道:“她是我的好友和帮手,但晓得我们是旧相识的,满京都没几个。”
“不就是让我管着嘴么?”赵诚璋轻笑道:“我记下了。”
三人缓步寻了个避风口,满目冬景萧瑟,然人心欢喜,也就不在意了。
“义父会与你几个人,什么时候给,却不好说。”赵诚璋轻声道:“这几个人,我会过一遍。”
“是些什么人?丹领?”穆阳皱眉问了,又道:“我听风闻,要裁撤丹领。”
“转去别处罢了。”尽管在山野,赵诚璋仍环顾四周,才道:“几年前义父便让我暗中训练鹰犬,如今已成。义父调了丹领孟春禾为这支的首领,只是仍未定下名号来。这些人都在义父手上握着,大抵年后,我也得不来信。”
“你不该告诉我。”穆阳敏锐察觉到这话里有风险。
赵诚璋淡然笑道:“到了明年,我也要走了。这点事,怕什么?六娘,义父让你辖工部,所图在何处?”
“河务。”穆阳对着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道:“父皇怕其中中饱私囊过甚,趁此时势头未成,还好下手。”
赵诚璋心里有了计较,皇帝是打算让丹领转为河务,单独成立一军,仍有经檀领着。她停下脚步,随手抓过一截枯枝,捏在手中,道:“六妹妹信你,我也就不遮掩了。如今心思最重的是四郎,他外家已经送了大量金银入京都,武玄也得重用。这些时日,他和项承来往密切。”
“我也听说了。”穆阳微微皱着眉,道:“可父皇……不希望四哥这样。”
“当局者迷。”赵诚璋一语中的:“义父希望他堂堂正正辖事,而不是结党对抗三郎。事情总会脱离人的预计,即便是义父,也做不到永远都对。”
“六妹妹,我的路早十年我都知晓。你的路,如今你也知晓了。”赵诚璋估摸着时辰,道:“我能做的不多,但你将来或许做的更多。我在平州,是你的底气,明白么?”
“我明白。”穆阳低着头,道:“诚璋姐姐在平州的时候,就为我考虑了太多。那时候我还不懂,如今都明白了。你猜到我会做如今的事,早些与我闹僵了,把自己放在明面上,让四哥哥把眼睛都留在了你的身上。”
“一点就通。”赵诚璋松口气,她只怕穆阳不够机敏,便将话说得再白些:“成嗣活着,咱们都各司其职罢了。三郎的性子就那般,争也是明着来,做不来下作事。五郎一味逃避,也不怕什么。唯有四郎心思最重,皇上要考量他的心狠不狠,有多狠。皇上自以为尽在掌握,可局势只会越来越乱。我看不透,却始终有一股暗中的势力,在推波助澜。你在太学被刺杀,一定不是刑部明面上结案的是什么南楚所为。南楚那时候正逢父子争斗,魏无伤是员大将,却做不来戏弄人心的局面,分不出人来折腾这一局。我问过义父,他什么都没说,这便是古怪了。”
“什么?没真的结案?那殿下……”禇良听到这禁不住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