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璋讶然,道:“她自个儿住得好好的,搬过来干什么?”
“郡主与她……既是两情相悦,搬到一起住不是更显得亲密么?”思贞的话拧拧巴巴,却也说得清楚。
赵诚璋摇摇头,道:“虽是两情相悦,可她才……十九岁!你们几个,嘴里积点德吧。”
来到滴翠轩,丫鬟们正在摆早膳。近来只要得闲,赵诚璋都是在这边吃的,她的那份自然也在。
临窗坐定,赵诚璋喝着水等。片刻后郁离揉着眼从卧室过来,见到她又是羞又是欢喜,等坐下了,脸颊还是红的。
“吃。”赵诚璋把蛋羹推过去,将油酥的烧饼掰成块,泡进温热的豆浆,用勺子舀着吃。
蛋羹点了醋和麻油,散发着香气。郁离缓缓吃着,秉持食不言,也足够细嚼慢咽。
一时两人同时放下碗,赵诚璋笑意盈满眼,摆摆手示意撤下,起身示意郁离跟上,一起去了侧边的小书房。
分明手也牵过,唇也吻过,郁离还是很守规矩,等赵诚璋坐在主位,正要站在她身后。
抬起的手臂恰到好处停在革带处,赵诚璋仰着头,拉着她的手腕,道:“过会儿与我进宫,见见义父。”
郁离先是羞涩,听明白是要见皇帝,茫然之后又恐惧起来,张口想要拒绝,可她从来都没真的拒绝过赵诚璋。
“从前义父答应我,我的婚事自己做主,但他还是想见见你。”赵诚璋心中疼惜,便起身与她面对站着,握住垂在腿侧的小手,温声道:“你若实在不想,便在家里等我。我尽快回来,和你一起过节。”
郁离抬起头,雾蒙蒙的眼底,腾出不知名的火来,她问:“皇上知道了么?”
“嗯,那日问起来,你已经答应过我,我便没隐瞒什么。”赵诚璋笔直的腰背自然曲下来,额间抵过去,闭上眼笑,道:“你怕他?因为是皇上?”
“不怕。”郁离眼底的火苗渐渐炽热,这样的赵诚璋,只有她见过。
“见过义父,我还想带你去思楼,给阿娘上柱香。”赵诚璋手心里的小手挣了挣,环住了她的脖子。
赵诚璋心领神会,扶住郁离柔软的腰肢,薄唇接住了她大胆的探寻。
小姑娘还只会用唇瓣磨蹭,借以纾解心里麻麻痒痒的胀。她在用本能,一点点试探摸索,触碰心上人的点点滴滴。
吻松了,人也懈了力,被揽入怀中,一起坐下。
赵诚璋商量着问:“能陪我去一趟么?”
“嗯。”郁离不敢睁眼,答应得干脆。
耳听赵诚璋耐不住的笑意,她偷偷瞥过去,心上人眉间好似春风,眼落在不知处,满满当当的。
这一日,果然昭阳郡主是最早入宫的,身边只带了一人,在柏简的带领下一路前往宣政殿。
晨起的皇帝也只是寻常宽袍,半白着须发,喝着温水,从探寻至宽慰,并没为难什么。
“她粗惯了,这次带了你来,可见心定下来。你照顾她,也莫忘了自己是个小姑娘。”皇帝虽然高高坐着,语调却没甚严肃,也明白赵诚璋的心意,不过多说什么,道:“去思楼上柱香。”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迎着升起的朝阳。皇帝忽而心口发酸,掩饰过去了,才道:“柏简,把当年阿清给诚璋留的,取出来。待她俩从思楼出来,便给她。”
中秋的早晨,思楼迎来的第一对祭拜的人。赵诚璋拉着郁离的手,一步步上二楼,再一起上了香火,并肩跪在蒲团上。
她又一次紧张起来,清了清喉咙,道:“阿娘,这是郁离,是女儿心悦的人。你也叫阿娘。”
郁离怔了怔,画像中的女人恬静温柔,是齐国的皇后,她也能叫阿娘么?
“叫吧,阿娘可不是拘泥礼数的人。”赵诚璋笑了笑,伸手抚着郁离的手,道:“她能听得到,也会喜欢你。”
郁离不再迟疑,恭恭敬敬磕头,道:“阿娘好。我……我会好好帮她的。”
赵诚璋低低笑了,腰背再一次松松垮垮的,她道:“阿娘,今次可别再惦记我的事了。只是你与成嗣打赌,还是你赌赢了,我果然喜欢女子。”
“如今你与成嗣团聚,替我啐他。总叫他少操心,也总是不肯听。分明比我小两个月,没大没小乱唤。”
懿仁太子死在秋日,而她隔了两个秋才能回来。赵诚璋渐渐哭了,平静下来,才道:“女儿今后恐怕不好再来探望,但为了义父,一定撑得住。阿娘总说,我和六妹妹没了亲娘,最孤苦无依,如今我也大了,没护住成嗣,拼了命也会护住义父、郁离,还有你丢不下的六妹妹。”
“阿娘,如若能投胎,你就尽管去吧。这个世上有好有坏,你那么喜欢热闹,早些去才好。”
她一句句低声念着,只有在这思楼,她才是褪去所有身份,是王清爱护呵护的女儿。
郁离跪坐一旁,默默流泪,直到鼓足勇气,上前搂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