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着控鹤护送柴希玄回府,揉着发涨的眉心,起身和穆阳走到院中。
朝阳已经升起,想必不久后,本次女科的诏书,便会从太学始,昭告天下。
此刻的太学中,遍布控鹤,可谓固若金汤。皇帝挥挥手,叶清欢顿足,只带着雷卯几人,距离两丈,远远跟着。
“朕的人在暗处,此刻不便现身。诚璋的人说的不错,他们的确会用这步棋。”皇帝还是后怕,轻声安慰着女儿:“但朕没想到他们放火,连你都不顾忌!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挑衅于朕。”
“父皇,儿臣不怕。”穆阳长舒口气,道:“即便没有郁离折返赶上,我信父皇的人会出手的。”
“这是自然。”皇帝在一颗尚且干枯的桂树前驻足,道:“他们已经禀了朕,见你的人赶回,便在暗处盯梢,此刻不好打草惊蛇。”
“此事,父皇是什么打算?”穆阳站在父亲身旁,不禁打了个寒颤。
“诏书宣召出去,你的差事办完,且回府休息。”皇帝抬手掰了截树枝,道:“朕会让四哥儿暗中去查,也会让太学协办刑部去查。”
穆阳便知晓,皇帝的人,即是藏在最后的黄雀。她道:“父皇,那殿试的时候……”
“照旧。”皇帝拈着枯枝,道:“朕晓得徐徐图之,女科能顺利考完已属不易,朕要人尽其才,不会着急行事。之前与六娘说过的事,你如今可想好了?”
“想好了。”穆阳深吸口气,道:“请父皇允准儿臣开府,设长史、督政务。”
“好!”皇帝欣慰不已,赞了一句后,笑道:“朕已为你选好了长史的人选……”
“父皇,儿臣想自己选。”穆阳望着皇帝,眼眸清亮又执着,道:“请父皇允准,儿臣想用自己选出来的人。”
“你该知晓,一旦消息传出去,今后许多便由不得你。长史可不是家令,朝堂中的事做不好,有时候朕也没法子明着护你。”皇帝表露出担忧,他是明君,亦对子女看管严格,可女儿这样的请求,他是信任的,斟酌后又道:“你的人选,得由朕过目,替你把关。”
“好。”穆阳松了口气,道:“儿臣会仔细挑选,再请父皇掌眼。但儿臣以为,这位长史瞧着稚嫩些才好。”
皇帝听出她的意思,如此虽是招摇,却会让朝臣们对穆阳府上起轻视之心,反倒有助于她今后办事。皇帝眼底的红丝却再难掩饰,却笑道:“一言为定。”
皇帝回宫,半路上令雷卯宣康王觐见。暖车之中,他闭眸养神,忽而开口,道:“柏简,你觉着呢?会是谁?”
“奴怎敢妄言朝政?”柏简笑道:“皇上心中有谱,奴只管侍奉主子。”
“朕是累极了。”和这个用惯的老人在一处,皇帝叹息一般,道:“朕是晓得总有人要暗中做些什么,不过他们胆子也忒大了。”
“好在郡主有布置,没让皇上布的棋子在这时候露出来。”柏简深知皇帝的脾性,此刻进言,也是把握到了时机。
“诚璋本性是好的。”皇帝定了调,道:“她让她的人谏言,把春柳给六娘。如今看,倒是诚璋想的足够远,朕也不能再犹豫了。”
“皇上,这些老奴不知,但熬了一宿,皇上可怜可怜奴,是真饿了。”
果然皇帝乐呵呵斥了一句,道:“回宫去传膳,让你徒弟来,歇着罢!”
“多谢皇上恩典!”柏简满脸的褶子,道:“奴真得回去睡个昏天黑地呢。”
太学纵火行刺案,康王是入宫了才从皇帝口中知晓的。他心起畏惧,勉力让自己看着镇定无比,轻声道:“父皇,六妹妹虽无事,但须好生宽慰。她还年幼,第一次为父皇做事,就见识这样的阵仗,怕丫头回去了偷摸哭,又不敢说与父皇。”
皇帝怎听不透他那点小心思?这是明着夸赞,暗地损穆阳胆小不堪用。皇帝心里起了些许厌恶,面上却露出笑容,道:“六娘大了些,愈发在意颜面了,你要看她也过些日子吧。朕宣你入宫,是另有要事。”
“儿臣听令。”康王躬身行礼,一颗心砰砰狂跳,隐约猜到了几分。
“朕着刑部彻查,然邓协洛虽是能臣,这种事也不是他能做的。你暗中查访,不怕耗时,要沉得住气,揪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康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但还是流露出的一丝微颤,他抬起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感激,道:“儿臣以为,父皇不会再用儿臣了。”
“你是朕的儿子,朕的肚量没那么浅。本打算女科之后再考校你听用,然时不我待,便以此为题。”皇帝叱责着:“雷卯面孔太熟,朕从丹领、控鹤里各挑一队人。这块令牌你拿着,出入京都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