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的仆从端着茶盏送进去,曹希明仍是昨日的打扮,缓步入内。
王遐根本不在意什么礼数,就坐在首座,歪着头拿眼觑她,正要张口折辱,穆阳起身,挡在了两人中间,先报了门楣,又拉住曹希明,将昨夜里的事详细说了。
“我与小侯爷来此,只是想问个清楚。若不是曹姐姐的意思……”穆阳说到这,恍惚想起来,将来他们成了婚,曹希明也算自己长辈,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此时也只好顺着往下道:“小侯爷自会处置了他们。”
“不是。”曹希明见她明事理,也将昨日之事都说了,又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也还是那句话,便是将来……也不会容忍这等事。”
王遐的脸色随着她的话,终于和缓了。他歪着脑袋,轻声道:“曹姑娘,你既如此说,我就信你。你若信得过,那四个交给我来办,保管有这四人做榜样,今后曹家的人,无人再敢这般扰你。”
曹希明道:“如此,多谢。”
“我还有一事,既然见了,总要与曹姑娘说道说道。”王遐仍歪着身子,将退婚一事从头到尾讲清,末了方道:“皇上的话在理,天意如此,非人事之罪。来年曹姑娘要嫁,我也只好相敬如宾。若你有旁的心思,不若立约三载。成婚三载后你我和离,两散两欢各寻前途。穆阳公主既然来了,便为你我做个见证。”
穆阳大吃一惊,怎料自己就卷进来了?然见曹希明眉眼间殊无异色,便按住话语,等她答复。
曹希明顿了顿,道:“小侯爷是敞亮人,这主意虽说荒唐,我却觉得甚好。”
王遐挑眉,站起身来,抬起了手,道:“既如此,击掌为约。”
穆阳眼睁睁瞧着两人走近,击掌为誓,这才道:“小舅舅!你这不是胡闹么?”
“胡闹?我王衡衍说出口的话,就没有不认的!你要是敢将这事说出去,我就算去了蜀州,就算拼着皇帝降旨责罚,我也饶不过你!将来你要得了好郎君,你这门婚事我定要阻挠。”王遐瞪着穆阳,要挟完了,才道:“明岁,皇上选定吉日,我来蒲城迎娶姑娘。我俩还得赶回京城,这便告辞了。”
“请。”曹希明侧身相让,心中却想着,原来他字“衡衍”。
直到乘马,遇到了赶来的侯府人等,穆阳喋喋不休说着话,王遐也没听进几句,而是心中默念——希明,的确是个好名。
夜闯城门,打了守城官兵,闹出这么大的事,王遐方一进城,就被叶清欢请进宫中。
“六殿下,皇上有口谕,令你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叶清欢瞧着一脸疲惫的穆阳,道:“皇上还说了——‘对你是法外施恩,不可犟嘴’。”
“是,烦请叶都统替我向父皇告罪。”穆阳不敢顶撞,行过礼后,乖觉跟着人回了公主府禁足。
而王遐入宫,皇帝见也不见,令叶清欢亲自动手,打了军仗二十,一样赶回侯府,闭门思过。
王遐回了侯府,自然将气撒在了曹家的四人身上。他趴在凉榻上,恨声道:“去,将那四个人,都给我送到肃州!让余督军送到边军去!现在就送走!一个都不准留!拿了我的名帖送过去,务必要好生照料!”
小侯爷王遐被打了军杖的事,只是小范围内知道的。被打的那天,康王、永嘉都在宫中,皇帝气到嘴唇发白,骂王遐目无法纪,若不是看在新婚夫妇的面,绝非二十军杖能过去的。
从宫中出来,永嘉有些好奇,在马车中问道:“这位小侯爷面子当真大。”
“你也看出来了?”康王坐在车中,心知肚明哪里是碍着新婚夫妇的缘故?叹息道:“说是舅舅,其实比太子还小,比我也就长了一岁。我们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和母后长得极像,只是带一些男子英气。”
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远在南楚的永嘉,心里也是知晓的。王遐的确男生女相,长得俊俏,又神采飞扬的。她道:“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遇上母后的事儿,父皇总会从轻发落。”康王看向新婚的妻子,想到昨夜里销魂之时,心中不由暖贴,见她听得有趣,便道:“小舅舅去军中的事,父皇最初是不答应的,怕有个差池,将来下了地没法跟母后交待。后来小舅舅在宣政殿外跪了一宿,又密谈了大半日,才得了允准,去蜀州任督军。”
“蜀州初平,不得已要依靠当地土司,刺史谁去都被架着,不好干活呀。这些年土司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若督军仍上不得台面,将来定要惹大乱子。小舅舅的身份足够,兵法是跟着父皇学的,瞧着吊儿郎当,论起功夫,也只比郡主差了一些。”康王也是被王遐揍了无数次的,这宫里长大的,除去穆阳,哪个不是被王遐、赵诚璋教训?大约是想起旧事,那些旧疼也泛了起来,他道:“他这次回去,最迟明年秋天还得回来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