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郗有避开了罗牧垚的脸,但第二天周一上班,罗牧垚还是收到了无数“问候”的消息。
这件事传播的广泛度超出了罗牧垚意料,她朋友给她发送了热搜截图,有两个标题,一个标题是“美女当街过肩摔渣男”,另一个标题是“偷拍男”,现在两个热搜都已经冲到了前三十。
而许多博主也跟进了这个热点,写文章深扒她和鲍俊彦的背景,其中也不乏有些胡编乱造的,但郗有一直在监控着数据,看到那些造谣罗牧垚的文章就会举报删除。
而孙菁也第一时间找了罗牧垚谈话。
孙菁显然也没料到,罗牧垚会采取这种“极端”的处理方式。
罗牧垚把事情经过跟孙菁说完后,孙菁沉默半晌,道:“说实话,如果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完全赞成而且欣赏你们的这种做法,但小罗,你知道我多么看重你,我想知道,你是已经完全想好这样做的后果了吗?”
罗牧垚答:“孙总,我已经想好了。”
孙菁道:“那告诉我你的想法。”
罗牧垚答:“孙总,如果我只是一个打工人,想在职场上一步一个脚印稳妥地晋升,最好就是息事宁人,因为我所受的伤害微不足道,且我应该想出更巧妙的办法保护自己、保护公司、保护您。但我现在作为一个人,如果选择了犬儒的方式,我的是非观会无时无刻不折磨我、质问我,为什么明明有能力惩治恶人,让更多人免受伤害,我却为了所谓的前途选择了懦弱。而且孙总,我也在做实验,我想看看我明明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但这个社会到底会不会仅仅因为我的性别,就明里暗里地惩罚我。”
听完罗牧垚的话,孙菁沉默了比以往都要更久的时间。然后她才开口道:“这个社会不缺聪明人,也不缺理想主义者。但缺少像你这样聪明的理想主义者。小罗,我不需要你保护,相反,是我该保护好我的人。放心吧,不管外头怎么说,公司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孙菁这么说,罗牧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话,她今天甚至都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但是她不希望在外界看来她被处罚了,而她想要赢得更彻底,就不能“受到惩罚”。
“你创业得怎么样了?”孙菁忽然问。
罗牧垚答:“还在起步阶段。”
孙菁问:“技术有突破吗?”
罗牧垚答:“之前的都失败了,但现在还有个新工艺路线想试试。”
孙菁道:“那你辞职前先跟我说一声,我也投一点。”
罗牧垚又被孙菁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
几个月前她第一时间就跟孙菁说了自己准备创业的想法,也是在孙菁的指导下,用不违反公司规定的方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所以面对鲍俊彦那些举报的时候,她才并不心慌。
罗牧垚对孙菁道:“孙总,其实我打算年底辞职的。”
孙菁问:“为什么?不等开春先把年终奖拿了?”
罗牧垚道:“谢谢领导给我的试错时间,我已经确认干这行至少饿不死了。但我也不能太贪心,我承认这半年我对待工作确实没有以前上心了,所以这次我想专心一点。”
孙菁道:“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从孙菁办公室离开,罗牧垚便给高雅婷发消息,问她想要的“光气”准备好了没有。
高雅婷道:“罗姐,我朋友已经弄到了,正在往北京送,但那玩意儿可是剧毒,我还是有点担心。”
罗牧垚道:“嗯我知道。”
高雅婷道:“现在没有一种工艺路线用到光气了啊,真要冒这个险吗?”
罗牧垚答:“只要做好防毒措施,也不算冒险。”
高雅婷道:“行吧,明天就能到,我直接给送到房山去吧。”
罗牧垚答:“好。”
第二天晚上八点,罗牧垚走进实验室大楼,管理员是个年轻的研究生男生,姓朱,戴着手套,捧着装满光气的钢瓶,跟着罗牧垚来到实验室,把高雅婷托关系买到的实验气体摆在了实验台上。
朱师弟还跟罗牧垚交代道:“防化服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柜子里,我还给你配好了中合液,设备也都做了密封性检查,可以安心使了。”说到这,男生冲罗牧垚笑了下,“你可真大胆,敢用光气。”
罗牧垚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看见一身大红色的防护服,扭头对男生苦笑道:“生活所迫。”
朱师弟道:“我就在隔壁实验室,雅婷姐交代我守着你,免得出差错。”
罗牧垚答:“辛苦你了。”
朱师弟走后,罗牧垚脱掉外套,把防化服穿戴完毕。她在网上买的毒气检测仪明天才能到,但实验室的危险实验申请已经通过了,她想早一天开始。
与此同时,已经在首都机场落地的邬子兵取到了车,开在了回市里的机场高速上。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高雅婷,电话接通后,对面女人道:“邬总不是在考察项目吗?怎么想起我了?”
邬子兵道:“我回北京了,今晚罗总还在房山吗?”
高雅婷道:“在。而且跟邬总透露一下,今晚罗总还要尝试新工艺。”
邬子兵问:“什么工艺?”
高雅婷道:“罗总打算用光气试试。”
邬子兵问:“光气?那不是剧毒气体吗?”
高雅婷惊讶道:“邬总懂得这么多呢,对啊,我们牧垚这是为了投资人火中取栗呢。”
挂了电话,邬子兵轰下油门,只加速往房山赶。
实验室里。
罗牧垚穿着一身大红色的A级防化服,又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然后才开始准备原料。
之后到了要导入光气的一步,她心中难免还有些忐忑。
她接好管道,小心拧开阀门,把光气从钢瓶转移至固定床反应器内,然后再导入其他原料,反应开始了。
她从护目镜看出去,仔细看着反应器上各项指标的变化。做这么久实验以来,她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
大约又半小时过去,反应完成,她通上氮气,把剩余气体从管道导入到朱师弟先前准备好的碱性吸收液中。等反应器内的气体置换完毕,她小心取出反应物,准备进入检测环节。
可就在她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忽然——
“滴——滴——滴——”
实验室内的毒气检测装置竟然发出尖锐嗡鸣。
罗牧垚瞳孔在护目镜下骤然收缩,抬头瞥见墙上探测器的红灯在疯狂闪烁,这意味着有毒气体的浓度数值已经突破界限。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她脊椎窜上后脑,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面罩内壁凝结出一大片雾气。她在心底努力回忆着刚入学时背过的紧急情况处理步骤,但是大脑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那个管理员男生的声音:“罗师姐怎么了?怎么报警了?”
罗牧垚对男生道:“可能光气泄漏了,我正在排查。”
朱师弟道:“你要不先出来吧?”
罗牧垚道:“没事,我有呼吸器,至少能撑一小时。”
“可是……”男生这时想起来前两天他们实验室因为负压导致人在里边出不来的事。
罗牧垚却道:“我得把泄漏处理掉,我不清楚你们排风装置,万一泄漏到别的房间就遭了。”
朱师弟知道罗牧垚说的没错,可是万一待会儿实验室自动抽气形成负压,罗牧垚还被困在毒气室里就遭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忽然急急忙忙跑来一个穿黑大衣的男人。
男人上来就问他:“罗牧垚在里面吗?”
朱师弟抬头望向这个长得很高、外貌出众、气质也十分不凡的男人,瞬间就脑补出了男人的身份,可能是罗师姐的男朋友。
实验室传出的报警声像夺命的口哨,邬子兵伸手便要拉门,朱师弟连忙阻止他道:“可能是有毒气体泄漏了,现在不能开门。”
邬子兵看了眼大门显示器上显示的室内气压和各项气体浓度,道:“实验室已经形成负压了,毒气出不来的。”
朱师弟一听就知道这个男人也是专业人士,不过他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男人,道:“但你就这么……这么光秃秃地进去也不行啊。”
罗牧垚此时已经检查完光气钢瓶的阀门,确定不是从钢瓶泄漏,反应器这会儿也封闭上了,但毒气浓度并没降低,说明问题出在中和液上。
她跑到实验室一般储存中和液的区域,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吵闹争执的声音。头顶还在连续不断响着报警声,她听不清外头在说什么,但她想一定是救援人员开始行动了。只是此时她感到些微耳鸣,头皮也开始阵阵发麻。
可是当她拉开贴着“中和液”的柜门时,里头却空空如也。
邬子兵又问了朱师弟几个问题,确认泄漏才发生不久,而且罗牧垚不肯出来,便问:“有防化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