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牧垚扭头看见郗有妈妈走上了去操场方向的楼梯,紧张的心跳才缓缓平复。
但她也一直记得,邬子兵还在楼下等她。这么一耽搁,估计邬子兵要等着急了。
她掏出手机打算给邬子兵打个电话解释,可屏幕一亮她就看见郗有给她发来短信。
郗有:[我走到校湖边上了]
罗牧垚看见“校湖”两个字,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刚才郗有妈妈那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心道糟了,郗有不会也想不开了吧?
于是她一面拨通邬子兵的电话、一面掉头就跑向了开水房那边的楼梯,直奔校湖而去。
此刻,邬子兵正独自坐在通往主席台的阶梯上,男生穿着一件宽松的黑卫衣,袖子撸得老高,露出劲瘦的两截小臂,肩膀上搭着白蓝相间的秋季运动校服外套,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升旗广场。
实验高中这学期新增了一项校规,要求大家穿校服才能入校。不过邬子兵带的这件校服外套却不是为了遵守校规,而是担心罗牧垚着凉。
秋风刮起男生额前的刘海,不时露出他光洁的大脑门,可男生神态却略显忧伤,也不知是不是独自一人吹风吹得有些久了的缘故。
看见罗牧垚的来电,邬子兵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
“喂。”
他慵懒地一开口,却听见对面传来女生焦急的语气——
“悠悠去校湖了,我担心她,现在正往校湖走,我们今天可能没法去操场散步了。”
邬子兵分辨着从听筒那边传来的各种声音,有女孩的气喘吁吁声,还有不断踩在楼梯上潦草的脚步声。
邬子兵旋即站起身,对电话对面的女孩道:“你先别着急,小心摔了。”
“嗯。”罗牧垚答,“我看见悠悠了!先挂了啊。”
“嘟——嘟——”
听见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邬子兵手指无意用力扣了下手机边缘。
此刻郗有站在一盏路灯下,背影看着比栽在湖畔还没长大的柳树树干都要单薄。
罗牧垚看见女生还好好的,一面放心下来、一面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度了。也许这件在她看起来天大的事,在对方看来也并没那么要命。
罗牧垚缓步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悠悠。”
郗有回过头来,看到罗牧垚并没惊讶,反而笑了下:“我就猜你会来。”
见郗有状态不错,罗牧垚也笑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道:“我看起来这么爱管闲事吗?”
可罗牧垚说完才借助路灯看清,郗有虽然看起来在笑,实际上表情更多是苦涩,甚至有些凄凉。
罗牧垚不知如何把握分寸,只好闭了嘴。
郗有察觉到罗牧垚表情的紧张,主动安慰道:“没事,这一天已经在我脑袋里排演过很多遍了,真来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过不去。”
女孩说着,又往校湖的方向走了几步。罗牧垚立刻紧紧跟上去。
郗有这时问她:“你刚才选择帮我,就不担心我妈真跳下去?”
罗牧垚答:“你都不担心,我相信你的分寸。”
郗有答:“我其实没什么分寸,我只是觉得人都是自私的,父母也不例外,比如我妈的诉求是我当个让她有面子的孩子,我的诉求是别来改变我,大家的诉求有冲突,仅此而已。至于要死要活的,那只是虚张声势的手段。”
听见郗有这样说,罗牧垚倒是彻底放下心来,虽然这段时间郗有整个人显得沮丧又颓废,但她总觉得以郗有的聪明,应当是能想出一套应对办法的。
于是她只像个学生似的点头,道:“嗯。”
郗有听见罗牧垚这个简洁扼要的“嗯”,扭头看向她,不觉又笑了下。而这次的笑容,显然是发自内心的、也比刚刚畅快许多的。
郗有看着罗牧垚道:“罗姐你真好骗。”
罗牧垚疑惑道:“什么?”
郗有答:“或者说,你真包容,像你的名字一样。”
罗牧垚不是太懂郗有话里的意思,只道:“看到你不伤心了,我也觉得开心。”
郗有却道:“失恋了哪有不伤心的?”
罗牧垚瞬间哑然。
郗有这时道:“我还是得去找我妈,不然她一会儿肯定要折回来。”
罗牧垚点点头。
两个人于是折返,朝通向教学楼的楼梯走去。
在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郗有问罗牧垚:“我今天是不是耽误罗姐约会了?”
这还是郗有第一次在罗牧垚面前提及她的恋爱,在此之前郗有从未调侃过她任何话。
罗牧垚答:“我刚才和邬子兵打电话说我到校湖这边找你来了。”
她话音刚落,两个女生都看见此刻正站在一楼楼梯口,像一尊暗夜雕塑似的高大男生,手里还拎着件校服外套。
邬子兵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到路灯能覆盖到的空地上,像只匍匐久了的黑猫,瞳孔极速缩小的同时,目光停落在了郗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