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曾经那些被要求像个姐姐、像个小姨的时刻,其实我也是个孩子。
——来自时光机
罗牧垚的心跳重新被轻踩了一脚油门,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也清楚感受到邬子兵气息也并不稳。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瞬间,一种奇特的氛围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悄然滋生,逐渐升温,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
邬子兵个子高,握着面前的扶手圆环,步子也扎得很稳。等罗牧垚抓稳了一处座椅靠背,邬子兵才松开抓着罗牧垚胳膊的手。
这会儿566路公交上位置基本全坐满了,罗牧垚看见了邬子兵斜对面还有一个空座位,邬子兵显然也看见了。
“你去坐吧。”邬子兵道。
罗牧垚今天月经第一天,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刚才在公交站坐了一会儿。但她感觉到,男生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
男生说完,罗牧垚再次抬眼看了过去。
邬子兵目光有短暂躲闪,又解释道:“我还要收钱。”
罗牧垚可能是笑了一下,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可能更像是窘迫。
她扶着两边的座椅靠背扶手,去了不远处的座位坐下。
公交车开到下一站,一下子又上来不少人,车厢内越发拥挤起来,邬子兵真的收上来了那一块钱,转身便往里走。
但在走到罗牧垚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拽上罗牧垚头顶上方的拉环,站在了女生身旁。
公交车继续在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之中行驶,司机师傅一脚油门下去,整个车厢的人都随之摇摆,但因为有邬子兵在身旁,罗牧垚感觉周围竖起一堵墙,一堵叫她可以安心的墙。
在公交车驶过一个急转弯时,罗牧垚的身体朝向邬子兵倾斜过去,而邬子兵下意识伸手隔空环住了罗牧垚右侧的肩膀,以稳住她的身形。
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罗牧垚脸颊几次轻触到了邬子兵的卫衣褶皱。车厢内混合着各种金属塑料、人体汗液呼吸的气味,但每次闻到男生身上淡雅干净的清香,都能让罗牧垚短暂地逃离所处的环境。
等车辆行驶到平稳路段后,邬子兵收回了那只手,先是轻轻咳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掩饰什么尴尬,紧接着又掏出了手机,低头望向屏幕。
罗牧垚也从口袋里掏出mp3,往耳朵里塞进耳机,隔着座位里的那个人,目光打向了窗外的风景。
但其实什么风景都没进她眼底,就像耳机里什么声音都没进她脑子。今天的经历有些奇妙,她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公交到站,广播播报:“各位乘客,实验高中站到了,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一站,临江大道。”
这时候公交车上人已经不多了,罗牧垚在到站前已经站到了后门前等待,门开后,邬子兵也起了身。
下车后,罗牧垚直接往学校方向走。虽然放假前她已经把部分假期要用的课本练习册带回了家,但在学校还留了一部分。
邬子兵一直跟在女孩身后,看见女孩进了学校西门,然后直奔教学楼。他原本是打算回学校补补之前落下的作业的,但没想到罗牧垚竟然也要去教室。
教室钥匙都在许凌可那保管着,他拿了一把,难道罗牧垚也拿了一把?
罗牧垚并没有找许凌可借钥匙,因为她平时周末来教室自习,班上都有人在,所以她以为十一期间教室里也会有人。
可是当她走到紧闭的教室门前时,才发现她“以为”错了。
十一长假,今天才是第二天,教室前后门都挂着锁,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罗牧垚就这么卡在了教室门口。
然后,邬子兵出现了。
罗牧垚扭头看了男生一眼,她是在上楼梯的时候,看见操场上的邬子兵的。
邬子兵也看了她一眼,但很快挪开目光,又继续往前走,经过她的时候开口道:“这回没找许凌可拿钥匙?”
罗牧垚再迟钝,也明显听出了男生话尾的笑意。
她深吸一口气,跟上男生的步伐,一直走到后门门口。
邬子兵掏钥匙的时候,罗牧垚出声道:“我以为教室会有人。”
邬子兵开了锁,推开门,把钥匙丢回口袋,问:“那如果我今天没来,你怎么办?”
罗牧垚答:“回家。”
罗牧垚已经在往教室里走,就在两个人刚好都卡在教室后门的时候,邬子兵扭头问:“那你现在还回家吗?”
罗牧垚闻声抬眼,在狭小的后门框里,两个人并排站着,邬子兵身体微微侧向了后黑板方向,但低着头,目光从女生的发梢落向了女生扑扇的睫毛,罗牧垚肩头擦着邬子兵卫衣大臂处的褶皱。下午的阳光在门边角落里投下一片光斑,像一个金色的小舞台,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舞台上,变成明暗交错的小小光影。时间仿佛变得缓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待。
一道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罗牧垚扭回了头去,同时听见男生把锁挂回门上的声音,和上课铃的金属质感交相辉映。
罗牧垚答:“不回了。”
她的声音隐没在了走廊顶的大喇叭里。不过男生听没听见,也没那么重要了。
罗牧垚在座位坐下,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钟,她耳朵里塞上耳机,调出许嵩的歌单,翻开英语练习册开始做题。
姨妈五点多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不饿,晚上再回家,姨妈说给她留了饭菜。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搓麻将的声音,还有小勇的哭闹声。
晚上七点左右,邬子兵出去了一趟,八点左右又回了教室。
罗牧垚这时已经在准备回家,就算知道家里人很多,但她还记得妈妈跟她讲过的,一个人回家的话,不能超过八点钟。
邬子兵这时从后门走出教室,走到前窗,罗牧垚的座位旁。
罗牧垚扭头看出去,男生问她:“你明天还来吗?”
罗牧垚答:“来。”
邬子兵又问:“几点?”
罗牧垚答:“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