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厌犹豫了一秒,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窗前——然后如他所料地,被那束梅花枝拦住了。
梅枝枝头开得最盛的那朵花的花瓣距离他死穴仅有半尺,谢秋月眉目里的杀意不似作假。
“短短时间再失去第二个徒弟师尊会难过的。”归厌没有说出声,只做了口型。
“时间长了师叔才会更难过。”谢秋月咬着唇,同样只做了口型。
“他不会希望看到‘你’、杀死我的。”归厌在“你”字上顿了顿,闻人得愿现在的确对归厌没什么感情,失去了也不会难过,但,他会为谢秋月而难过。
谢秋月攥着的手颤抖起来,良久,她气呼呼地将花枝收了回去,插在发间,背过身去。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归厌继续问,谢秋月初入合体期,他知道谢秋月“看”得到,她背过身去只是在表明自己不想与他继续谈话的态度罢了。
“你是个什么人,我就该喜欢你吗?”
谢秋月“说完”才想起来问话的人不过是个练气——啊不,筑基期的小家伙罢了,还一脸老成一点也不可爱!
但让她转过头让这孩子看着她的口型再说一遍,又似乎没了刚刚的情绪和气势。
于是谢秋月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深深地,认真地望向归厌。
“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我不管你是早熟还是孺慕跑偏了,但我得警告你,别乱动心思。”
归厌稍稍诧异: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么?他还以为……
可谢秋月的话并没有“说”完,她接着“说”:
“师叔已经有道侣了。”
师叔,谁?
有什么?
道侣?
谁有道侣?
归厌懵了半晌,短短八个字才终于被他听到了脑子里。
闻人得愿有道侣了。
一个破境大能,修行千载,有道侣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不如说,没有道侣反而少见。
但在此之前,归厌从未有过这样的设想。
不知为何,但他就是从来就没有将“道侣”二字与闻人得愿联系起来过。
先前说过了,归厌并不是个有道德感的家伙。
身为天生魔种,且一路顺利修行到了渡劫,就注定了道德感这个词几乎与他绝缘,不然他早年就被自己的出身给折磨死了,最次也会像玉玄那样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哪怕闻人得愿真的有道侣,归厌也不会因此而退却,更不会做出什么自欺欺人的事情来。
他会明明白白、正大光明地去追求他。
可归厌在从见到闻人得愿的第一眼开始便从未想到过他已有道侣的这种可能。
“我警告你!就算我师尊死了……”
哦,难怪,死了啊~
“扑通——当啷啷——”
“唔——”闻人得愿揉着脑袋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士下座的小师侄,和被她费力挡在身后的,空了一块的花架。
碎掉的花盆和花估计已经被处理掉了,祝卿安在门边盘腿打坐,离现场非常遥远。
至于归厌……
归厌小小一个正站在窗前,冷风从窗口灌进来,衣袍猎猎,看起来似是将他整个人都吹得瑟瑟发抖。
“归厌,到我这边来。”
谢秋月:!!!师叔!师叔!QAQ那一丁点风算什么啊!师叔你看看我啊!你家小师侄才是受害者啊!
接连受到两次精神创伤的谢秋月整个人都蔫了,就连头顶的梅花花瓣都跟着打了卷儿。
不小心在与谢秋月的较量中胜出的归厌:……
他倒是没有刻意做什么,实际上,对这一出他也有些触不及防。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谢秋月却像是被吓惨了一样猛地一脚蹬地向后窜了出去,然后——
她“扑通——”一声撞倒了花架,花盆随即“当啷啷——”落了地,碎了一地。
花盆、花、花泥瞬间一塌糊涂。
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归厌坦荡地走了过去,眼里流露出一丝丝适时的委屈。
小孩子什么都不好,但有个谁也绕不过去的优势。
即便归厌是个假小孩也一样。
那就是,他扮起可怜来,是真的可怜兮兮,谁也拍马不及。
哪怕闻人得愿明知道筑基后期已经不畏窗口那一点点凉风,明知道这是个披着小孩壳子,内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数的老家伙,见状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了。
“你到这里。”
闻人得愿指了个离软榻不近不远的位置。
炽热的杀意陡然落了过来,来自门口。
归厌:……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