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弈跟着赵瑧言一起回家,客厅里亮着灯,时钟无声地走到12点。
“我爸应该睡了。”赵瑧言低声说,左弈也跟着放轻了动作。
房间门突然打开,两人条件反射同时转头,赵志杵着拐杖站在门边,还没等赵志开口,赵瑧言先解释了:“左弈的爸妈出差,今晚暂住在我们家。”
赵志没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便关上房间门。
今晚左弈喝了很多酒,赵瑧言也不确定他到底醉到什么程度,感觉路都走不稳,意识却很清醒。早知道就不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小心思,给左弈灌那么多酒。
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坐在客厅。等左弈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他直接把人推进房间,按到床上坐下,“把这个喝了,不然明天起来你难受。”
赵瑧言站在床边,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左弈喝水时垂着眼,洗澡时打湿的睫毛显得更加浓密。左弈一下就喝掉半杯,赵瑧言看着也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你喝不喝?”左弈突然抬头,把杯子递到赵瑧言面前,“你也喝了很多酒。”
赵瑧言接过杯子,把剩下半杯蜂蜜水喝完,“你先睡吧,我去洗澡。”留了盏床头的台灯给左弈,赵瑧言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四月末的天气带着春末的凉意,没有很热。赵瑧言出了一身汗,温水冲下来才觉得身上舒服一些。
洗完出来,赵志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客厅。赵志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在客厅坐着,赵瑧言早就习惯。
“爸,你还没睡?”
“刚要睡你们就回来了。”
“吵到你了。”
赵志往赵瑧言的房间看了一眼,轻声说:“左弈睡了?”
赵瑧言点点头,毛巾搭在头上,随意擦了擦。
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赵志想了想,问道:“他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像不太有精神,你们还去喝酒了。”
“他……”总不能把实情说出来,赵瑧言想。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主意大。”赵志说,“但现在马上要高考了,其他事情都先放一边,你和他是朋友,如果他遇到什么事,你也多开导开导。”
赵瑧言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咽下去了。
赵志继续说:“上回你和你妈妈说的那些话,不像是你会说的,不,应该不像是过去的你会说的。你自己没发现这一年,你的变化很大。”
是吗?也许吧。
这一年他跨过了18岁,从年龄上来说也算个大人了。
“因为那件事情,让你和你妈妈受了那么多年苦,但我好像从来没跟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爸,不用说这些。”赵瑧言及时阻止赵志往下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
赵瑧言进了房间,重重吐了一口气。
床上拱起的身影,有规律地起伏着,左弈已经睡着了。单人床空间有限,左弈侧身面朝墙,空了大半的位置,他还是习惯性把毯子一半抱在怀里,另一半搭身上。
怕吵醒熟睡的人,赵瑧言轻手轻脚,撑着身子去看左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正要撤开手,手腕突然被握紧,一股力量把他按到床上,发出“嘭”的一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面朝上,左弈的脸近在咫尺,被台灯映得半明半暗。
“你没睡着啊。”
“我要是睡着了,怎么能发现你还有捏人脸的癖好。”
赵瑧言突然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其实我还有别的癖好。”抬手掐了一把左弈的腰。
左弈怕痒,伸手推开赵瑧言的手。赵瑧言揣着他另一只手,往下拉,左弈猝不及防跌到他身上。赵瑧言趁机扣住左弈的肩膀,一个翻身,两人调换了位置。
“赵瑧言,偷袭可耻。”左弈不服气,推了一把赵瑧言的肩膀。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见左弈有还手的意思,赵瑧言又补了一句,“我房间隔音不好。”
想到刚才弄出来的动静,左弈的表情僵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赵瑧言没接他的话,“我爸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不知是困了,还是什么原因,左弈揉了揉眼睛。赵瑧言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做伤害眼睛的行为。
赵瑧言低下头从他的眼尾一直向下亲到了嘴角。
左弈稍稍偏过头,攀着赵瑧言的后颈吻回去。
午夜的房间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心跳。直到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呼吸不舒畅,才拉开距离。
赵瑧言撩开左弈额前凌乱的刘海,问:“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左弈只是眨着眼睛看他,没有说话。
“每个人对生活都有抱怨,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怨恨转移到别人身上。你懂我的意思吗?”
左弈小声地应道:“嗯。”
很少人不对自己的生活有抱怨,就连他这个成绩优异不愁吃喝简直就是大多数人羡慕的对象,小时候也会想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为什么好不容易习惯了跟外公外婆生活,又把他带走,以至于连外婆去世的消息都是在办完她的葬礼之后才知道的;又为什么等到外公生病了才让他回渝江。所以,他用旷课、成绩下滑、打架处分终于换回了家里人的关注。
像赵瑧言这样的人太少,可就让他给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