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岔道里的两个人争执不休。

徐皓杰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跟几个辍学的混一起，早几年就干着抢劫学生的勾当，混了几年就成了那群小混混中的老大。那些人无法无天，每次都踩着法律的边缘，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拘留十几天就放出来。

“上个星期才给你两千块——”梁君话没说完，徐皓杰揪住她的领子，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跟她长得五分相似的青年。

她被徐皓杰提着，双脚几乎离地，几乎喘不过气，双手牢牢抓住提着她衣领的手。

“两千块就想打发老子。”徐皓杰冷笑道，“要不是徐荣钦死的时候老子没成年，不然也不会让你把那笔钱都吞了。”

梁君大口喘气，艰难说道：“那是你爸留给你以后成家用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把他从地下叫上来跟我说啊！”徐皓杰吼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狭长的岔道里产生回音，像极了野兽濒死前最后的嘶吼。

徐皓杰抓着梁君的衣领一推，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被亲生儿子这样对待，早就没了平日的肃然，声音带上些许哽咽：“我是你妈，你也这样对我？”

徐皓杰他突然笑了一声，却是带着寒意，“为了维持你大义灭亲的形象，把儿子送去少管所，为了当优秀教师，连自己学校的学生都可以举报，你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呢？”

在岔道口偷听的四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小腿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了一下，左弈低头看，是一颗小石子，抬头就见李柯嘉对他使眼色。

李柯嘉低声说：“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他刚才正思忖着徐皓杰的话，没注意听李柯嘉后面那半句。

这条小岔道不过两三人宽，四个人像门神一样守在出口，时不时露半个头观察里面的情况，暮色成了他们的庇护。

为了不被发现，左弈用唇语问：“什么？”

“我说，我们高一跟徐皓杰打架那件事，是梁君传出去的吧？”

李柯嘉还等着左弈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对方一脸平静，眼神像在说：你这个傻子现在才知道。

李柯嘉龇着牙说：“我靠，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左弈偏了偏头，往岔道里一瞥，李柯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估摸着两三句话说不清楚，况且他们现在正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如先看看当下的情况。

左弈感觉搭在肩上的手突然收紧，他立刻转头。赵瑧言紧张时下颌线收紧，像锋利的刀锋。

好像赵瑧言跟他心有灵犀，每次盯得久了，都会被对方发现。

左弈想问赵瑧言要不要帮忙，赵瑧言先他一步开口，“我们回去吧。”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左弈有些懵。赵瑧言看着他眼底的澄澈有些想笑，柔声说：“准备上课了。”

左弈倒是不担心晚自习迟到，不过要是让何宪知发现赵瑧言被他带得也无视校规，估计能当场吐血。

他点点头，把对面两个人也叫走。

就在这时，岔道里的争吵突然结束。徐皓杰没动手只是吓唬一下梁君，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妈，他为数不多的良心这就在这上头了。

“明天之前不管是现金还是转账，我要看到钱，五千一分不能少。”

太阳一落下，周围跟着暗下去，徐皓杰走出岔道就撞到两个人，他立刻皱起眉，挡道的人都得死，偏有人这时撞到枪口了。

巷子里的路灯准时亮起来，把每个人的脸都清晰地照出来。

原来，李柯嘉和卓微刚要开溜，被走出来的徐皓杰撞个正着。徐皓杰推了一下更靠近他的卓微，骂道：“好狗不挡道。”

虽然只见过两次，卓微对此人的印象全来自于兄弟的描述，以及刚才目睹的伦理大戏，他脸眼色都没给徐皓杰，对旁边的李柯嘉说：“最近怎么到处都是野狗随地拉屎？”

李柯嘉附和：“春天到了嘛，无处发.情，只能随地拉屎了。”

逞了口舌之快，两个人当然是溜之大吉。

梁君整理好衣服，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恢复到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才从岔道里出来。

徐皓杰早就不见踪影。

晚高峰还没结束，路边时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

梁君往路边看过去，只见四个少年转弯的背影，其中一个，还是她最令他骄傲的学生。

梁君还记得三年前，她又迎来了一届新的学生，学校把中考全市第二分到了她的班级，没有老师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她习惯提前了解自己班上的学生，翻开档案，那个学生叫赵瑧言，下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奖项。培养这样一个孩子，父母用心良苦，找机会跟这个孩子的家长交流交流。

但是，当她看到联系人那一栏时，愣住了。

父亲赵志。

她又返回去看赵瑧言的照片，蓝底的正面一寸照，照片里的人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眉目柔和但眼神很坚定。跟她印象中的赵志，确实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