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很少过问赵瑧言学校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错过赵瑧言成长最快的那几年,回来时赵瑧言已经跟他不亲了。
出狱那天赵瑧言在上课,王秦独自来接他回家。他第一次进到这个家,拥挤狭小,但也温馨。赵瑧言放学回来,赵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言言,爸爸回来了。”
他记得,赵瑧言读幼儿园时,老远看到他就笑着跑过来,扑倒他怀里喊一声“爸爸”。现在赵瑧言长高了,他估计也抱不动了,但也张开了手臂。只是赵瑧言站在原地没动,直愣愣地看着赵志,眼神里带有疑惑,更像看一个陌生人。
赵志突然想起来自己脸上深红色的疤痕,孩子看见估计被吓到了,他抬手挡了挡,又喊了一声赵瑧言的小名。
王秦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帮赵瑧言脱下书包,看到赵瑧言衣服上的灰,不悦道:“校服怎么又脏了?又跟楼下的那几个小孩打架了?”
赵瑧言撅着嘴说:“没打,他们在路中间拉了一根绳子,我没看到就摔倒了。”
王秦早就习以为常,唠叨了一句“下次注意一些”。她看到站在沙发边有些局促的赵志,对赵瑧言说:“你爸今天出来了。”
赵志朝赵瑧言点点头,赵瑧言还是一言不发。
后来王秦离开,赵瑧言也变得更加沉默,父子两人在家客气得不像一家人。赵志怕自己这幅模样会让赵瑧言在学校被指指点点,家长会都是托面馆老张的老婆去开的。
赵瑧言也从来不问他要零花钱,每次偷偷塞到赵瑧言书包里,第二天又出现在茶几上。他只能交学费时,给赵瑧言的校园卡多充一些钱。他以为等赵瑧言上了高中,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会跟他开口。没想到赵瑧言开始给别人补课,做兼职,别的孩子用来玩的时间,他全部用来赚钱。赵志只能用让他去买日用品的借口,给他多转一些钱。
赵瑧言第一次不是因为学费跟他说需要用钱时,他二话没说就转过去了。
赵瑧言说想国庆时跟同学去玩,赵志没问他跟哪个同学,但也不难猜,这么多年赵瑧言提到的同学只有白兴华的外孙,他对那个孩子印象一直很好。赵瑧言上了高三之后,在家里的话突然变得多起来,不再是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赵志万万没想到,赵瑧言会让他去学校看排球比赛。
“我记得你以前打排球很厉害。”赵瑧言双手交叠,右手大拇指扣了扣左手的掌心,“可以来看吗,星期六下午三点。”
赵志点头:“好。”
第二天赵瑧言就跟左弈说,他爸要来看他们比赛。
左弈一口小面还没吞下去,差点被辣椒呛到,“啊?你那么肯定我们能进决赛?”
“赢7班没有问题。”
左弈把手机举到赵瑧言面前,“你再说一遍,我发给李柯嘉听,给他一点压力。”
赵瑧言把他的手拉下来,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左弈怒瞪了赵瑧言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面。早晨天没全亮,这个时间面馆几乎没人,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两个少年的动作。
“姜予林不是也要来?”左弈差点把这件事望了,他提醒赵瑧言。
赵瑧言说:“我问过姜予林,我妈周末没空,司机送他过来。”
“阿姨现在又让姜予林跟你玩了?”纵使左弈不喜欢王秦,出于礼貌还是称她为阿姨。
“可能准备出国了,反正以后难见到了,也就不管了吧。”
赵瑧言语气轻松,像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左弈没继续往下问。
他们出面馆时打了几声春雷,轰隆隆的响,无名巷的路灯还亮着,把少年并肩的身影拉长。
左弈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感叹了一句:“这个天气太适合睡觉了。”
他适应了现在的复习节奏,后果就是每天都睡不够,调了五六个闹钟外加赵瑧言的“早安”电话才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到教室再睡。”
左弈转头瞪大眼睛看着赵瑧言:“赵瑧言,你变了。”
“什么?”
“你以前肯定不会这么说。”
赵瑧言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我以前会这么样?”
如果是以前赵瑧言肯定不会主动说什么到教室睡觉这种话,左弈啧啧道:“我好像把你带坏了。”
赵瑧言:“反正都早恋了,还有比这个更坏的么?”
左弈:“……”
春雷过后免不了一场大雨,教室里的潮气让人昏昏欲睡,一下课教室里瞬间倒下一片,趁着课间十分钟,能睡多少是多少。
大课间班长在教室里吼了一嗓子,全班人都清醒了。
“一模成绩出来了!”
短暂的鸦雀无声后,教室里又炸了。
“有没有搞错啊。”马上有人开始抱怨,“不是说要一星期才能出成绩吗?”
“你算算,是不是过了一星期。”
“艹,还真是。”
“下节数学课,宪哥不会直接公布成绩吧。”
何宪知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笑道:“这个觉悟不错。”
“ca——”刚想说出一种植物的人,硬生生把话吞回去了。
班长从讲台上下来,路过赵瑧言旁边,问道:“你俩这次谁第一?”
赵瑧言:“左弈。”
左弈:“赵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