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保姆放假,年夜饭是白蔚准备,左尚东给她打下手。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两扇门上贴着用毛笔题“福”字,菜香味从厨房传到院子里,这个时间各家都在准备年夜饭,整条老街都飘着诱人的香味。
左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他起得晚,中午吃了碗小馄饨。闻着味儿到厨房偷偷弄了两块小酥肉吃,还没填饱肚子就被白蔚赶出来。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他坐在院子的千秋上,跟李柯嘉和卓微组队玩了一下午游戏。院子里的秋千有些年头,每动一下都咯吱响。
左弈的奶奶生前最喜欢这架秋千,二十多年过去,他爷爷一直留着,定期请人来修缮才能保持至今。
左恩铭从外头回来,见左弈在秋千上晃悠,立刻把人撵下来。
“赶紧下来,多大个人了别把秋千弄坏了。”
左恩铭手里拿着文房四宝。他是大学教授,退休后又被返聘,不带学生,就是偶尔开个讲座。他写了一手好字,在这条街上小有名气,逢年过节就给街坊免费写个对联。
左恩铭一幅字拿到外头能买个几千甚至上万,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左尚东也就佩服他父亲这点,有个词叫“文人风骨”说的大概就是左恩铭这样的。
左弈从秋千上下来,跟他爷爷贫:“我帮你检查一下修缮人员的质量怎么样。”
左恩铭最喜欢他这个孙子,如今一年见不到几回,当然也不是真的骂,多半是开玩笑,他说:“坐在上头玩了一下午游戏,你检查出了什么?”
“挺结实的。”左弈笑道,顺手拍了一下千秋的架子,瞬间落下无数铁锈屑。
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回自己房间。
左弈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望下去,正好能看到左恩铭抚摸着秋千,大概又睹物思人了。
左弈的奶奶在他出生前就走了,他只能通过照片得知奶奶的样貌。好几本相册全是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她总穿着厂服,梳着麻花辫,楚楚杏眼,嘴角含笑,是人群中最清秀的那一个。仔细看,左弈的眉眼有些像奶奶。
午后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左弈坐在窗边,刷了会儿朋友圈。
何宪知带家人出去旅游,拍了很多风景照,班里的同学在评论里起哄,让他带礼物回来,没办法他只好答应。
霍黎依旧没回家,他还是去了俞晔晨家里,跟俞晔晨的奶奶一起包汤圆,弄得满脸面粉。那张照片的构图和光影总觉很熟悉,好像是明晞拍的。
果然,往下滑就看到明晞也发了她包的汤圆。唐夏给她回复了一句“啧啧”。
卓微和李柯嘉把他们的年夜饭发出来,都是酒店里定的。
热热闹闹的,又过了一年。
昨天赵瑧言回复完“等你回来”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系。
怎么他不联系赵瑧言,赵瑧言也不理他了?
点开跟赵瑧言的聊天界面,又退出来,然后又点开再退出来。算了,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反正快到零点时总会发一句春节快乐吧。
六点多白蔚叫他下楼吃饭,家里年夜饭总是丰富,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烤全羊。估计吃完这顿,最近看到肉都会过敏。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看春晚。
左弈又邀李柯嘉和卓微玩游戏,他戴了一边耳机,听队友的语音,另一边耳朵是热闹的节目。
“又玩游戏,我都看你玩了一天了。”左尚东说,“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手机,跟你说了多少次,吃饭不要玩手机,又不记得了?”
“没忘。”左弈没抬头,“我都在自己家里了,就不能轻松一点吗?”
左弈在家里的地位取决于爷爷对他的态度,因为知道爷爷会帮他说话,他有点肆无忌惮。
没隔一会左恩铭就开口:“我们家哪来那么多规矩,小弈说得对,在家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二对一,左尚东必输无疑,干脆不说话了。手机似乎跟他心有灵犀,关键时候给了他一个台阶,电话来得是以后,没响两声他就接起来。
“老陈啊,新年快乐……对对……回上海了……”
……
左弈懒得听他爸应酬,把另一边耳机也戴上。大年三十,上游戏的人都少了,等了很久没有组到队,索性不玩了。
退了游戏,又点开班群。那群话痨正聊得火热,有几个同学家里在县城,还能偷偷放烟花,让一众在市区的同学羡慕不已。
宋蕊:[图片]我只能自己点个仙女棒过过瘾了。
周思菱:我也是。
明晞:[图片]
明晞:给你们画了一张烟花。
黎元:晞姐牛逼。
卓微:牛逼+1
左弈:牛逼+2
左弈点开原图,保存到手机里。
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盒仙女棒,左弈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
白蔚问:“你去哪儿?”
“去院子里放烟花。”左弈说。
走到院子外,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
一根仙女棒燃烧完的时间大概一分钟。
或许是因为今天年三十,老街晚上几乎没什么人,能听到各家各户电视的声音,每一家都是相同的节目,接受信号的频率不一样,有几家慢几秒,混在一起能听到重音,就像出现幻觉。
手机在口袋了响了好几声,左弈被仙女棒的光闪得有些晃神,掏出手机确认屏幕上是赵瑧言的名字。他点了接通,赵瑧言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里。
赵瑧言在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穿着一件条纹毛衣,坐在书桌旁边。
等左弈手里的仙女棒全部燃烧完,赵瑧言才说话,“你怎么也跟班长一样?”
“什么?”
“仙女棒。”赵瑧言笑道。
“哦。”左弈把手机放到花坛边立着,又点燃了一根,“我放的话应该改成仙男棒。”
赵瑧言在那边笑出声音,他在房间里,笑得毫无顾忌。
左弈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他问:“你笑什么?”
赵瑧言轻咳一声,收敛了笑声,“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