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路面没几天是干燥的,几滩水洼倒影着低沉昏暗的天空,和从走过这条路的少年,他刚走过没多久,又一个穿着白色外套少年经过。秋风簌簌,将地上的落叶卷起,跟在后面的少年伸手想抓住时,又被一阵更加猛烈的风吹得更远。
落叶飘落在水洼里,荡起阵阵涟漪,少年的身影也散去。
左弈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也不知道赵瑧言将走向哪里。他每次来找李柯嘉都在想为什么一个别墅区要修得像迷宫,害得他经常走岔路。
赵瑧言走得不快,左弈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渐渐跟赵瑧言拉开了距离,直到赵瑧言停下来,回头等他。
左弈在风中眯起了眼睛,他们中间隔着数不清的落叶,眨眼间,赵瑧言已经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走太快了。”赵瑧言说。
左弈拉起他的手腕:“跟我去个地方。”
别墅后面有座人工假山,打造出依山傍水的假象。假山旁是一颗百年榕树,数不清的树干从枝丫上垂下,笔直地插进泥土里。树枝上飘着几缕红色的丝带,仔细看还有几块写了字的木牌。
左弈抬头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他在一块木牌下停下,站上暴露在外的树根上,伸手将木牌取下。
木牌形状不是很好看,表面还凹凸不平,像是随便找了块木头做成的,上面的字依稀可辨——
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旁边是三个人的名字:左弈、明晞、李柯嘉。
“这是高一期末考试前,晨哥帮我们补课,他看到这棵榕树时说,这种百年老树很灵验的,我们就写了这块牌。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前五,明晞也如愿留在2班,李柯嘉虽然去了普通班,但也比他之前考得好。”
左弈把那块木牌塞到赵瑧言手里,“你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对着这颗树许愿试试。”
说着他弯下腰,在地上找了一块黑木炭,递给赵瑧言。
赵瑧言看着手里的木牌,他从来不信这些,什么许愿,什么心诚则灵,即便是生日,他从来都是跳过吹蜡烛许愿这个环节。
好像只有真实握在手里的,才能让他感觉到踏实。
“你竟然信这些?”
“事实证明它有用。”左弈指着那块木牌:“就当个精神寄托吧”
赵瑧言没与左弈争辩,他按照左弈说的做,一笔一画地在左弈的名字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左弈把木牌重新挂到树上,催促赵瑧言快许愿。
赵瑧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左弈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拉赵瑧言一起坐下。
“希望能灵验。”赵瑧言淡淡地说道。
没有太阳时,风总是冷得刺骨,算算日子快到冬至,白天越来越短,夜晚越来越长,再过一会儿就能看见月亮了。
赵瑧言抬头看着树上挂的其他木牌:“其他也是你们挂上去么?”
“不是。”左弈向上瞟了一眼,“可能被别人看见了,也跟着挂吧。要是物业有些商业头脑,在旁边摆个摊,收费五元一次。”
“人家也看不上这点钱吧。”赵瑧言低声笑道,像是在自嘲。
“可能吧,别人不缺这点钱,又何必总为别人着想。”左弈冷笑道。
树根硌得他不舒服,他往赵瑧言那边坐了一点,两个人紧紧的挨着。
赵瑧言觉得左弈好像又变回他刚认识时的模样,说话时总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傲气,可只要他的手往旁边移动毫厘,就能碰到左弈的手。
左弈的手不像自己的一年四季都冰凉,很久以前,他帮左弈上药时就发现了。他的目光停留在他曾经牵过的右手上,烫伤的疤痕早就愈合了。
左弈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手背贴着手背,一股暖流很快从接触的地方传遍全身。
“我……”左弈顿了顿,也许是长久的沉默,嗓子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你生日之前,我问过霍黎一些你小学时候的事。”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答应姜予林出来了。”左弈说,“就算答应了,也不该送他进来。”
赵瑧言却问道:“霍黎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是重点吗?
“他说,你总被邻居的孩子欺负,你妈妈也被人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后面的左弈说不下去了。
“你别信他说的。”赵瑧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霍黎总是这样,说话只说一半。”
“他没说那些小孩欺负我之后都被我揍回去了么?”赵瑧言说。
左弈别过头看着他,“怪不得你会打架,那时候练的吧?”
“打架又不难,比学习简单多了。”
“也是。”
“霍黎,以前给我补习时也是这样,讲题总讲一半,剩下的一半总要我自己去想。”赵瑧言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确实是霍黎会做出来的事。
赵瑧言接着说:“我的答题思路完全被搅乱了,奥数没有进决赛,成绩也突然下滑。那时候试卷也要家长签字,我妈看见分数,直接从旁边拿起一根竹棍子往我身上抽,说我整天只知道跟霍黎他们混在一起,不学习。”
左弈揉了揉眼睛:“你今天帮姜予林,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不完全是。”赵瑧言说,他反手牵着左弈的手,“我没那么好心。”
左弈满脸写着不信。
赵瑧言:“我也是个普通人,会嫉妒,会难过,会生气。”
“嗯。”
“霍黎跟你说,那时候我身上很多伤,对不对?”
左弈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