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起头看向她眼前的少年。

目光里满是诧异，接着变成了疼惜，她又将墨镜戴上，恢复了高傲的样子。

赵瑧言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此时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那一声“妈”让当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小朋友瞪着圆圆的眼睛，去拉了女人的手，仿佛宣示所有权。

左弈突然想起那天他在赵瑧言家门口听到邻居家看的剧，分手总在下雨天简直弱爆了。眼前这一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孩子，二婚后又生下一个弟弟的狗血剧情。

现实比电视剧更狗血！

赵瑧言住在破旧的工厂宿舍楼，两室一厅加起来还没他的阁楼大，买一台两千块的手机都要考虑很久，为了省钱每天中午回家吃前一天的饭菜，利用放假时间兼职挣钱，却因为要高考，被迫暂停了，如果不是天天跟着他们几个混一起，他不会喝奶茶买零食，不会出来吃火锅。

可能还有更多左弈不知道的事情。

“你今年读高三了吧。”女人终于开口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不抓紧时间学习，跑出来像什么话。”

赵瑧言扔低着头，没有说话。

墨镜之下，女人打量着跟赵瑧言一起的这几个人，左边这个染了头发，还戴耳钉，背着和她同牌子的包，一个好几千。右边这个，懵懵懂懂，看起来成绩就不好。在赵瑧言还很小的时候，她就教育过他，要跟成绩好的人多学习。

没想到她才离开几年，就这样了。

李柯嘉伸手绕过赵瑧言，拍了一下左弈的手臂，用眼神跟左弈交流着：啥情况？

左弈缓缓地摇着头，不知道。

在众人沉默的间隙，左弈换上他讨好何宪知的那副表情：“阿姨好。”

李柯嘉反应过来也叫了一声阿姨好。

女人保持着风度，她点了一下头，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眼色。她揽着小男孩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头，温柔道：“走，我们去吃牛排。”

小男孩兴奋地拍着手：“好啊好啊。”

卓微夹在两拨人中间，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他说：“秦姐，我遇上同学了，就不跟你们去了，不好意啊。”

女人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你跟赵瑧言是同学，按照辈分，应该叫我阿姨了。”

卓微讪讪地笑着：“唉，秦姨。”

女人走后，几个人送了一口气，李柯嘉直接瘫坐在凳子上，卓微也坐了下来。

只有赵瑧言没动。

身边有股热源靠近，他知道是左弈，左弈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最擅长伪装，再难过他也能对着人笑。抬起头，他已然换了一副表情，眼角微垂，提起两颊的肌肉，扬着嘴角，他说：“没事了，我就是好多年没见到她，我以为她去了外地，没想到还留在这里。”

赵瑧言扶着左弈的肩膀，一起坐下。

李柯嘉好奇：“我有好多问题，但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

左弈用眼神飞了他一刀：“那就别问。”

卓微插了一句：“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这世界也太小了！姜予林是你弟弟吗？你们不同姓。”

他支支吾吾还是说了：“同母异父那种。”

“那个小男孩叫姜予林？”赵瑧言问。

卓微点头。

赵瑧言说：“应该不是吧。”

那个小孩看着七八岁的样子，七八年前他还跟妈妈生活在一起。

“肯定不是！”左弈肯定道，“他哪有赵瑧言小时候可爱。”

那个小孩，虽然眼睛又大又圆，噘着个嘴，一看就是个臭屁的熊孩子。赵瑧言小时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阳光开朗。

左弈得出结论，基因很重要。

三人齐齐回头看他。

“怎么了？”左弈问。

李柯嘉很能抓住重点：“你怎么知道赵瑧言小时候长什么样？”

左弈拿着等位的小票扇着风：“看过照片啊。”

卓微也来劲儿了：“什么照片？说得我都好奇了。”

赵瑧言拿出手机，找到他那张小时候的照片给另外两人看，成功把话题带偏，就这么一下，刚才那股低沉的气压全部消散。

明晞和唐夏回来时，就见到几个男生拿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在攀比。左弈说他手机里没小时候照片，李柯嘉和卓微不信，把人堵在凳子上硬逼着他交出小时候的照片，赵瑧言往旁边让了一个座位。

明晞嘴角抽搐：“我们才走一会儿，你们就在上演调戏妇男的戏码。”

四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瞬间收住表情。

左弈整理被扯歪的领子，他抬眼盯着赵瑧言，赵瑧言笑意未敛，见他看过来，冲他笑了一下，跟他小时候那张照片一样，眼睛弯弯的。

报应啊，下午调戏赵瑧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晚上被他看了笑话。

唐夏看到卓微：“你怎么在这里？”

卓微放开了左弈，眼神望向了别处：“碰巧路过，结果左弈邀请我过来，盛情难却。”

左弈在旁边呵呵两声，有人关键时候怂的啊。

服务员叫到他们的号，几个人跟着服务员进去了。

左弈的手机传了一圈，每个人点了自己想吃的，到了赵瑧言，他接过手机直接给了左弈。

“你不点？”他问。

他怕赵瑧言还因为看到他妈妈心里不高兴，“宪哥多难得请客，你不赶紧薅他一笔，我在2班待了两年多，他第一次那么大方。”

“什么？这顿宪哥请？！”还在状况外的卓微抢过手机，“那我就不客气了！再加一盘雪花肥牛，一盘肥羊。”

唐夏扶额：“宪哥不知道你在，你猜等会儿结账的时候他会不会突然反水。”

卓微讪讪道：“你们不说就行。”

手机又回到左弈的手上，他把手机塞给赵瑧言，命令道：“快点！”

赵瑧言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最后加了一份小牛排，左弈看到一看价钱，嘿，还真不客气，先心疼一会儿宪哥的钱包。

几个人轮流去弄调料，到了赵瑧言，左弈突然把他摁住：“我去帮你拿，你别出去了。”

赵瑧言坐在靠墙的位置，进出确实不便。

左弈拿着两个碗站在调料台前，先把他平时要加的辣椒、香菜、葱、香油统统加了一遍，他瞥见最旁边放了一盘青柠，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榨汁器啪啪啪狂按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