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带着潮气，太阳躲进了云里，却没有带来凉意。知了的叫声更盛，吵得人更加烦闷。

左弈往向后靠，后面的台阶正在抵在他的腰上，右手撑在身侧。赵瑧言坐在他旁边，两只手臂圈着膝盖，看着乖巧。

半晌，左弈收回了视线。

“要是宪哥知道我带你逃课，我这一年在他面前刷的好感全都没了。”

赵瑧言回头看他，咧嘴笑着：“不让他知道就可以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要看运气，我在这里被老武抓到过。”

老武是教导主任，没事就喜欢在校园里散步，三中能逛的地方太多，学校里有几处历史遗址，水塔就是其中一处。

赵瑧言问：“然后呢？”

“1000字检讨。”左弈说，“被罚打扫学校进来的那条路，那时候春天，风一吹树叶哗啦掉一地，扫都扫不完。”

左弈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好像说什么光荣事迹。

一根藤条被风吹下来，落到了左弈的头上，拂过他的发丝，有点痒。

左弈顺着赵瑧言的视线，伸手拽住那根藤条，站起来上了两步台阶，把它搭回原处。风恰巧灌进左弈宽大的T恤，掀起了T恤一角，从赵瑧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藏在T恤下的腰身。

左弈不像其他男生，每天下午打球，被太阳晒得脸通红，个个都是麦色的皮肤。他长得白净，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长期不晒太阳的缘故。

赵瑧言抬起头：“你现在还生气吗？”

生气？他只是不爽。

左弈抿着嘴，没回答。他坐回赵瑧言旁边，用手肘碰了碰对方。左弈说：“跟你说个秘密。”

赵瑧言问：“什么？”

“你记得……”左弈反应过来，他俩才认识两星期，怎么会记得跟自己不相关的事。“你不记得也没事。我们高一时，学校因为学生在校外打架上了次新闻。”

赵瑧言有印象，他点点头。

“这事其实是被人举报的。”他靠近赵瑧言的耳边

“举报的人是……”左弈轻轻说了个名字。

赵瑧言蓦地瞪大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左弈，难以置信：“真的？”

左弈点头：“但我没证据，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宪哥也不知道。”

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被揭发，对任何人的职业生涯都是致命的打击。赵瑧言问：“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左弈的手还搭在赵瑧言的肩上：“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没意见，你别想太多。”

此时，赵瑧言才反应过来：“打架的人是你？”

左弈点点头，承认得倒快。

左弈把手从赵瑧言的左肩移到了他的右肩，揽着他的肩膀，说“宪哥让我多照顾一下新同学，我没照顾好怎么跟他交代，是不是让你提心吊胆过了几天？”

赵瑧言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躲开左弈的视线。

“喂，赵瑧言。”左弈靠过来，胸口贴着赵瑧言的手臂。

赵瑧言看着跟同学相处的都不错，也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因为他总是待人温柔，大家都觉得他脾气好，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他转过头：“我以为你喜欢明晞，她找我当模特，你不高兴。”

这句话说出来，赵瑧言心情瞬间愉悦不少，反而左弈被他这句话噎住了，还保持搂着赵瑧言的姿势。嘴巴微张，又闭上，狐疑地看着赵瑧言：“我看你是欠抽。”

赵瑧言反应快，挣脱他的手臂，跑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左弈，笑着提醒：“宪哥让你照顾新同学。”

左弈坐在原地，仰着头，也冲赵瑧言笑着：“老武说多照顾转校生！”

“你是？”

左弈开始耍赖：“我是！我高一转过来的。”

“……”赵瑧言无语，老老实实认输。

印象中学校不收中途转学的学生，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真的。”左弈说：“我原来读的那所也是重点高中，在上海。”

赵瑧言问：“为什么转过来，在上海不好吗？”

赵瑧言心想，他同桌到底还有多少能震惊他的事。

“我外公生病了，我转学过来陪他。”左弈语气轻松，好像没受多少影响。

赵瑧言的目光突然边柔和。

左弈眨了眨眼睛：“再跟你说个秘密。”

“打住。”赵瑧言伸出手制止左弈继续说，“我思考一下要不要听，我一天承受不了这么多。”

左弈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我留着，等你能承受了再说。”

他抓了一把赵瑧言的手，想把他拉回来，总是抬着头脖子累，却摸到一片冰凉。

刚才在教室也是，赵瑧言的手扶着他的手臂给他凉得一阵哆嗦。

左弈抓着赵瑧言的手腕，把掌心翻过来端详着，掌心宽大，掌纹清晰，指甲修剪得刚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除了好看也看不出别的差别。

“你要给我看相？”

左弈把右手搭在他的掌心上，顺手挠了挠，惹得他蜷起了手指。

左弈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摸起来挺舒服的。”

眼前的人摸上瘾了，又把他的手放到了手臂上。

“夏天热了，你是不是还能给自己降温。”听起来很羡慕的样子。

赵瑧言没着急收回手，给左弈继续拉着。

他缓缓的开口：“我的手快被你当文物看了。”

左弈又换成双手抓他的手掌，他称赞道：“你的手可比文物珍贵多了。”

这句话飘进赵瑧言的耳朵里，却在他的心上挠了一下，有点痒，又很舒服。除了成绩之外东西被人称赞，是这样的感觉？

赵瑧言觉得脸有些烫，约到中午，气温越高了吧。

“你再捂捂我的手就变热了。”赵瑧言舔着嘴唇。

一只蜻蜓低矮地飞着，落到赵瑧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又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