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左弈起得没比平时晚多少。按掉闹钟后，他在床上闭目趴了一会儿，直到妈妈在楼下叫他，他才睁开一只眼睛。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他才睁开另一只眼睛。

左弈的家是双层复式，他一个人住楼上，爸妈的卧室和书房在楼下。

白蔚煮了绿豆汤和几个开胃的小菜。

左弈睡眼惺忪地坐到饭桌前，等妈妈给他盛早饭，一整个金贵小少爷的做派。

绿豆汤早就盛出来，放凉了。左弈两三口喝下肚，离开饭桌，到客厅的躺椅上继续躺着。

“你不再吃点？”白蔚问。

闷热的天气让人胃口不佳。

左弈含糊地回答：“不吃了，我再睡会儿，出门了叫我。”

白蔚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这么困？”

左弈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皱着个脸：“我的亲妈，我昨晚做试卷到1点，让我再睡会儿……”

高三学业重，左弈能老实窝在房间里学习，白蔚也不再多说什么。左弈在去医院的路上又补了会儿觉，才觉得自己终于像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

周末的医院就像个集市，人多到白蔚开车溜了一圈都没找到车位，她今天还特地提早出门。无奈之下，只好让左弈先上楼，她去找车位。

左弈提着饭盒被拥挤的人潮挤到电梯的角落，密闭的空间里混杂了香水味、汗臭味还有饭菜味，左弈皱了皱眉，觉得胃里的东西在翻滚着。好不容易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他揉了揉自己的胃，长长地吐了口气。

“叮。”

电梯停在了顶层。这层是单人病房，人不多，环境相对比较好。

暑假时左弈天天往医院跑，护士都认识他了，长得白净的小帅哥谁不喜欢。见他来了，一个个都跟他打招呼。

左弈点点头，快速往病房走去。

“公公。”

左弈进了病房，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病房里的空调温度刚好，老人身上盖着条薄毯子，愈发消瘦的脸上满是沟壑，左弈记得开学前一天他见到外公不如这般苍老。

见到左弈，老人脸上堆起了笑容。

“你又来了，你怎么没把我的外孙带来？”

左弈正要把汤盛到碗里，听见老人的话，无奈地和护工对视一眼，老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两年前外公确诊了阿兹海默，左弈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他时常想起小时候，他在前面跑，外公在后面跟着叫他小心点的日子。

左弈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底的潮气逼回去。

他把饭菜全部摆到病床前的小桌子上，说：“吃饭，吃完我带你去找你外孙。”

外公的手上插着留置针，喝了口汤，又夹了几口菜。

没吃几口，他放下筷子：“你妈今天做的这菜不行，太淡了。”

左弈坐在床边，晃着两只脚：“等会儿她上来你自己跟她说。”

护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病房，外公见没人跟他搭话，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住院部后面有个小花园，中间是个人造的小喷泉。外公吃完早饭，左弈就推着轮椅带他下来透透风。

上午9点太阳还算温和，左弈推着外公在树荫下。外公看见草地上几个小孩在打滚玩耍，他指着那几个小孩对左弈说：“你小时候比那几个娃儿皮，不仅皮，还霸道，我们附近的娃儿都不敢跟你玩。”

“哪有。”左弈嘟哝着。

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不太清，只记得从出生起，外公外婆就把他带在身边，那时候爸妈忙于事业，一年都见不到几次。

外公乐呵呵地说：“我记得清楚得很，别人都不跟你玩，后来把你带到工厂去，跟工厂的小朋友玩得倒是不错，还说二天要给他带个礼物去。”

左弈在脑子里翻找着记忆，好像确实有过这段，他说给人家带礼物，但是回家之后他死活没找到，哭了好久，第二天就被爸妈接走了。

他小时候被宠得无法无天，谁受得了。

等太阳稍微再升高一些，左弈和外公一起回了病房。白蔚给爷孙俩削了个苹果，左弈用嘴咬着从白蔚手里接过苹果，活像一只巨型犬。

他今天来医院的时带了习题，李柯嘉昨天说下午去吃火锅，他算着时间，做完习题刚好能赶过去。

赵瑧言上了1号线随便找了个座位，戴上耳机做英语听力。到美院要半小时，刚好能刷完一套英语听力。

明晞在美院门口等他，领着他进学校。

明晞说：“等结束了一起吃火锅吗？左弈和卓微都去，还有李柯嘉，我也叫唐夏。”

赵瑧言点头答应。

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在离三中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到了时间，几伙人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地方赶。

火锅店的招牌经过时间的摧残已经掉了差不多了，只剩下“日辛人锅”。

原来的招牌应该是“香辣火锅”。

店如其名，火锅确实是又香又辣，店里的环境也确实如招牌呈现的那样——简陋。要说这家店跟普通的苍蝇馆子其实没什么区别，口味正宗，左弈他们几个来习惯，也就不想再挪地方。

李柯嘉每次都跟左弈说，走，去吃人锅。

左弈乐得不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去吃人肉火锅，太重口了。

左弈吐槽过他几次，但李柯嘉每次都指着招牌说，你看就是“人锅”。

左弈没问老板为什么还不换块招牌，但他每次来都会多点一些菜，希望老板能早点换招牌。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左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跟着其他客人叫她徐姐。

徐姐看到他们走过来，满脸笑容上去迎接：“好久没看到你们，放假去哪儿玩了？”

徐姐不知道他们多大，只是模样看起来还是学生。

左弈笑着回答：“高三了，哪儿都去不了。”

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眼下有两道卧蚕，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特别招人喜欢，尤其招长辈的喜欢。

徐姐惊讶道：“哎哟，那是不是快开学了。”

左弈说：“都已经上了一星期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