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晚霞
“黄菲同志,羡慕你还能够为社会服务,香港的义工制度是很好的,符合共产主义的精神,很应该在大陆也大力推广。我的身体这几年不太好,这一阵更是一直在住院,本来也很有心发挥余热,只可惜力不从心,未能为社会主义事业守护好自己的健康,是没有尽到共产党人的责任……”
两千零九年的十二月,梅思从书柜中翻出这一封信,是去年年中的时候,陈露云的女儿执笔,代她写给自己的,如今露云已经过世一年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昔日同伴越来越少,钟坤早已经作了古人,在他人生的最后十年,居然与陈露云意外熟识,有一种离奇的知音感,谈谈梅思,又说说沈芒,颇能共鸣。
书柜中还有一本书,延安回忆录,简体版,村里收拾钟坤的遗物,陈露云捡出这本书,寄给自己。
《梅花霜雪染尘埃》,扉页书名下方写了一串圆珠笔字,“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字迹工整端正,但显得生疏艰涩,仿佛一个原本灵巧的工匠,多年没有雕刻,忽然间又拿起刻刀一样。
翻开书,天头地脚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
“陈同志说,当年梅小姐离开延安,同志朋友都并不乐观,想知道陕北高原如何难走,只要读欧阳山的<圣地>,唯有魂魄才能从那里飞出去,梅小姐居然能走出高原,回到桂林,简直是奇迹。回头找那本书来看。另,梅小姐曾谈香港断水,与黄土荒原或许不相上下。”
“看陈同志带来的报纸,有人评论梅小姐的延安日记,以为文风好像琼瑶,我想梅小姐在西安的旅店,就如同谢冰莹蛰居上海的心情。”
一段又一段,俨然便是钟坤把日记写在了这里。
如今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啊,前不久得到的消息,熊晖也去世了。
随着故人纷纷离去,梅思感到了孤独,并不是没有人同她说话,彩霄便时常来陪她,又在外面作义工,如今已不去天水围,就在左近帮手,总能见到人,不过在心的某一面,彼此却是不能互通的,那些能够真正理解的,多已经不在了。
比如前些时读过的那一本《仰天长啸》,邱会作将军的回忆录,梅思便感到不容易和旁人谈起,倘若是露云还活着,两个人通起电话来,会是怎样呢?
“邱将军住过秦城监狱啊,看那篇描写,很恐怖。”
“那个时代,很多事情都匪夷所思的。”
“还有女囚给关在里面,虽然晓得不够资格,但总是忍不住设想到自己身上,延安的歌啊,现在我还会唱。”
“后来应该都出来了,邱会作将军便是这样,能够过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