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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三十年后重聚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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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三十年后重聚台湾

因为警方与廉署的对峙而造成的社会紧张气氛,在第二年逐渐缓解,警廉冲突不再天天上新闻头条。

这一年股市非常好,梅思日日去远东会,无论风雨,不肯缺席的,哪怕台风天,粗树枝都吹断,跌落在街面,只要还能出门,便不肯中断,撑着伞小心地走,格外有精神。

就是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日子,交易厅的玻璃窗外,天黑如墨,望着那仿佛无休无止的倾盆大雨,梅思终于决定,买进长江实业的股票,到底是不得不向资本主义低头,虽然香港本来就是资本主义的世界,可是六七风波给人的触动太深,活生生的本相。

梅思把当天的股价记在本子上,这几年,她手上股票行情登记得更加详细,如今梅林之中,已经堆了二十几本股票记录,两个月后,梅思再查价格,长江实业已经涨了百分之六。

或许顺心的日子容易过,梅思便感到,时光倏忽便过去了,这天早上看日历,恍然惊觉竟然是十二月,一年已经到了尾声。

吁了一口气,梅思笑了一笑,十二月便十二月吧,虽然天气就要转冷,但马上便是元旦,又是春节,也是一连串的喜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让人想要忧愁,也忧愁不起来,愁绪烦恼总仿佛不合时宜的样子,自己也要准备庆贺这两个大节日。

这一天是礼拜六,梅思洗了衣服,又把午饭的菜蔬准备了,伸了个懒腰:“总算做完了,让我享受下这一个早晨的清静。”

便从柜子里取出一沓报纸,《大公报》,积攒了一周的,这时候终于可以看了,《信报》每日必看,《大公报》对不住,只能礼拜六礼拜天弥补。

翻过两版,梅思大略地看着,忽然目光定住了:《谈<望乡>》。

这一篇杂文,吸引梅思的并不是内容,因为还没有读,而是文章的署名格外刺目,是“巴金”。

巴金先生,这么多年的风波,他还好么?无论经历过什么,想来都还平安,毕竟他已经在香港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能够写文章,身体或者便撑得住吧?

巨人离去,运动自然结束,像是巴金先生这样出名的文学家,已经“解放”了吧?不过仍然很有胆量,这样快便给香港的报纸写稿,虽然是《大公报》。

倘若是自己,只怕噤若寒蝉,要躲藏在幽深的地洞里面,偶尔才敢探头,仔细观望,又缩回地洞,好久不敢出声,最为敬爱的教育长张琴秋的结局,深深刻在心上,永远不能忘怀。

梅思将这一篇谈日本电影的短文看完,心中想的是巴金先生的小说,年轻时代,陪伴自己的书中,有巴金先生的书,《激流三部曲》和《爱情三部曲》常摆在案头,读巴金先生的书,与张恨水的小说不同,这两个人的文学风格,就如同各自的书名,张恨水先生的小说,是《金粉世家》、《春明外史》,很有传奇感,巴金先生则是《雾》、《雨》、《电》,回味悠长。

若是为了解闷,自己爱读张恨水的小说,倘若是想要静下心来想些什么,便会捧起巴金先生的书,碧玉年华,深深后宅的书斋里,静静的午后,读《新生》。

手撑着腮想了好一阵,梅思收回视线,决定这一个下午去图书馆,借阅巴金先生的书。

之后的一个月,梅思是在《巴金文集》的陪伴下度过的,《大公报》也是每晚读完,在上面寻找《随想录》,是巴金先生在报上的专栏名,名为《随想》,其实很是用心的,不是泛泛谈论,对于刚刚过去的一场运动,巴金先生痛彻骨髓。

虽然并未亲历,但那十年间,《大公报》与《明报》论战,梅思也晓得一些事情,真真假假难免,却也能推测到,倘若自己还在故乡,只怕日子难过,自己当年离开延安,在桂林又有小报的事情说不清楚,虽然立时登报声明,终究有所嫌疑,还与一位国民党军官有牵连,想到钟坤,不由得一根针戳进心口,这些年他怎么样了?四年战争,幸存么?

所以劫难过去,巴金先生回首过去,格外沉痛,就在元旦之后,写了一篇《多印几本西方文学名著》,梅思登时便忆起鲁迅先生的那一篇文,“我主张青年少读,或者简直不读中国书”。

巴金先生说,《新天方夜谭》给人烧了,那十年间,藏书想来损失不少,他那样一个爱书的人,嗜书如命,这样的损毁,摧残了他的生命力,仿佛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给硬生生砍斫一半。

从腊八到小年,都很是忙碌,往年虽然也过年,只是这一年,梅思忽然激发了节庆的心情,要格外筹备一番,今年除夕,必得有一条黑鱼,才叫做年夜饭。

如今的梅思,是极嗜黑鱼,差一些便到了“非黑鱼不吃”的地步,鱼肉细腻自不必说,还有一桩好处,便是刺少,河鱼少刺的不多,黑鱼是其中之一,海鱼倒是往往几根大刺便完了,只是要到外面去买。

只是黑鱼不像黄鳝那般易得,往常守上好半天,只好钓得一条,若是小黑鱼,梅思会从钓钩上摘下来,再丢回湖里去,这一回实在是好,居然钓到三条,都过了一尺长,圆滚滚如同人的小臂,张嘴呲牙,弹动有力,做熘鱼片,必然细滑鲜嫩。

望着桶里三条黑鱼,梅思喜欢得心里开花,按照“黑鱼大财黄鳝小财”的楼内传说,可是个好兆头,今年必然兴旺。

欢欢喜喜把鱼桶转到了梅花树下,梅思盘算着,这三条黑鱼,够自己过这个年,再杀一只鸭子,很丰盛了,便回来房间里,脱了浸透冷气的衣服,换了一条棉袍披在肩头,两脚搭在脚炉上,拖过那一叠报纸来,便读起来,这一阵一心为过年奔忙,居然连报都不读了。

一张张翻下来,终于找到《随想录》,是《怀念萧珊》,梅思晓得的,萧珊是巴金的夫人,大陆这些年风云变幻,她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前面巴金先生写《结婚》,便猜到不好,他本是有太太的啊,为什么忽然谣传要“结婚”?这一篇证实了,果然,萧珊女士故去了。

虽然对萧珊不很了解,也谈不到多深的感情,毕竟萧珊没有作品给自己读,不过看到这个题目,梅思也有些难过。

一列列文字看去,果不其然,十年间受了许多的苦,倘若不是那样严峻的环境,只怕未必得癌症,就得了癌,好好治疗,也许如今尚在人间。

慢慢地梅思读到了这里,“……她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不愿做家庭妇女,却又缺少吃苦耐劳的勇气……”

陡然间一股气流从胸中涌起,直窜咽喉,梅思只觉得喉咙发痒,不由得连连咳嗽几声,“啪”地一下便将报纸拍在桌面,起身找出蜂蜜罐子,调温水来喝。

七九年一整年,都在谣传“拆楼拆楼”,传闻越来越盛,到了八零年,三月里,通知正式发来:“改建,大家预备搬迁”。

消息传到,七层大厦里面一片轰然叫好声:

“总算等到这一天!”

“我可要换个地方,就重修好,我也不回来,实在住够了。”

“梅小姐,你要怎样?”

梅思提了水壶,稳稳地说:“我还要回来的。”

周太嘎嘎地乐:“真这么舍不得这里?”

梅思笑道:“我舍不得爱文生。若像你们搬去励德邨,要来便费力。”

瞿明点头:“毕竟住了这么多年,虽然厌烦,忽然间若说要走了,又不忍心,好在周边可以安置的,老邻居们多数都在,能说说话。”

不多久便是搬家,梅思是打定了主意,本栋楼重建之后,还要搬回来的,临时的住房便只是草草布置,好在她的物品少,多数是书,倒还容易搬。

五月里终于安顿妥当,台湾有信来,是二姐柏翠:“大姐从印度尼西亚回来了!”

梅思登时两眼瞪得老大,菊霜归来了,没想到分别三十年,还能再见面,自从自己二次出走去桂林,姊妹便再无机会相见,之后局势变换,相距越来越远,再不望会面,哪知花甲之年还能见面。

柏翠接下来自然便是邀约:“可要来台湾,姊妹相会?都已经是这个年纪,再见难期。”

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可犹豫?回信里自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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