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掀起白布,往事如尘般抖在眼前纷纷扬扬,钢琴盖不知是因闲置多年,还是他过于小心翼翼而尤为地发滞。
白色琴键有些发黄,指尖轻触似乎母亲的温度还尚在。
儿时的他常常听母亲弹琴,给他唱歌,也就是在那时在幼小的心里种下音乐的种子。
他双手搭在琴键上,音符如同刻在骨子里,随着血液流动纷至沓来,串成流畅的旋律回荡在略显萧瑟的空间里。
《晚禾》这首曲子是他以母亲命名,也承载了母亲可悲的一生。
随着指尖流动,曲调变换愈发激烈,心也跟着悲愤,指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恨不得要击穿些什么,才能得以宣泄命运对母亲的不公。
正如当时谱曲填词时,他是带着满腹怨气与一腔撕心裂肺的呐喊。
泪,早已不属于顾氏长孙,只能一滴一滴地深埋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时隔多年依然存在,消化不了更无法根除。
他的眼眸逐渐冰冷,尔后被仇恨染上腥红,充满戾气。
就在曲子达到高.潮时,一道空灵击破恨意的结界,纯然之声如空谷足音婉转又清明,将处于混沌之中的他拉了出来。
指尖变得缓慢而轻柔,忧伤悲愤的曲调有了她的加入,变得仅是个前奏,明快占据了主旋律。
同样的曲,相同的词,声线柔美的她演绎出对爱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美好,如春雨润物般浇灭了他心中的戾气怨愤。
曲毕,姜芷音惊喜他会弹钢琴,又不禁响起小埋怨。“弹这么好,还骗我说是摆设呢?”
顾寻笑得温润,“做为歌星的老公,自然要会弹一两首老婆的杰作。”
姜芷音才不信他说的呢。
顾寻岔开话题,问。“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说,“梦到你就醒了。”
显然他对她的梦产生了兴趣,“哦?”
姜芷音努力回忆梦里的碎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是个小男孩一脸干巴巴地隐忍着什么,我问他是受了委屈吗?”
“他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像大暴雨一样,眼泪鼻涕什么的都蹭到我衣服上。在梦里我还在想呢,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见外嘛。”
“他哭够了,指着我说,将来要做我男朋友。”
顾寻低垂着眼眸,神情复杂地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醒了。”姜芷音现在想想,怎么也无法把他跟小哭包联系到一起,“也许不是你。”
顾寻内心好像有什么在释然,笑着说,“就是我。”
*
姜芷音窝在亭子里,好怀念的舒服,前阵子被简歌抓去忙,最近又都是在隔壁跟他腻歪。
要不是顾寻临时有事出去,还真没独处的机会。
姜芷音枕在抱枕堆里,想着好久没在亭子里看天空发呆了。
几朵悠闲的云飘来,有一朵像爱心的形状,她拿起手机拍下来,等顾寻回来给他看。
眼看着云朵飘出镜头外,她跑出亭子去追,找好角度就在定格咔嚓时响起电话铃声,举着的手机差点砸到脸上,好险!
姜芷音看着陌生号码,拒接,继续拍。
对面似乎抱着不接就继续,直到接听为止的执念,吵得她好烦,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诈骗电话。
“喂?”姜芷音崩出个单音节不足以表示出不悦,又补了句。“你哪位?”
“小芷,连我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了吗?”
“曲一鸣!?”姜芷音莫名其妙,前男友干嘛会打来。
“幸好还记得我的声音。”曲一鸣笑中带着自大的小得意。
姜芷音没觉得有什么好的。“有什么事?”
“恭喜你发新专辑,听说签售会去了很多歌迷,看到你出成绩真为你高兴。”
对面传来真假难辨的祝贺,姜芷音不想细究,淡淡地说了声。
“谢谢。”
可能是她的声音过于冷淡,让曲一鸣有点尴尬,又说起往脸上贴金的下一话题来缓和气氛。
“花喜欢吗?红玫瑰最能代表我的心意,火热又浪漫。”
这下姜芷音更不好了,伴点反胃,一直以为是顾寻送的。“花是你送的?”
“很难猜吗,以前我就说过每天要送你一束红玫瑰,你不记得了?”
多么可笑,恋爱中一束没送,分手了倒是连送一星期。姜芷音真是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个,那么谢谢你,也请你以后不要再送花,我有……”姜芷音想说有男朋友,又纠正道。
“我结婚了,有老公。”
“……”对面陷入了沉默,姜芷音跟前男友也没什么好说的,正准备挂断电话,又听到曲一鸣说。
“小芷,我遇到点麻烦……”
“有人在网上造谣污蔑我抄袭他人作品,你也知道我有多清高自重,怎么可能会去抄袭,连借鉴都不肯沾边的。”
“我想让你帮我个小忙。”
姜芷音:“……”
“对你来说很简单,动动手指就OK,在社交帐号上发文澄清力挺下我。”
姜芷音一时之间不知怎么答复他,想到简小妈的教训,林达的惊叫,最重要的是顾寻的反应。
“在跟谁打电话?”
猝然间一道声音从身后亮起,吓她一跳,手中的电话掉在地上,里面传出一句。
“喂,小芷?”
姜芷音连忙捡起手机,挂断电话。
顾寻本是一句玩笑,却惊得她失色并且电话里是个男人的,不是林达。
他问,“是谁?”
“……诈骗电话。”姜芷音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那要小心,骗钱不要紧,把人骗去就不好办了。”
她怎么觉得顾寻的话别有深意,还是说自己心虚,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