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到您了。”倒数第二个人出来后,笑着说道。
“好。”沈确清了清嗓子,而后推开那扇通往命运的门。
“新科进士沈确前来报道,敢问主事,在下将赴何职?”
“沈确?”主事听到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是的,主事,小生乃青城籍沈确。”沈确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何对方是这个反应,只下意识地再次重复。
“原来你就是沈确呀。”主事直接盖上名册簿,径直说道:“你将前往凉城,任羊角县知县。念在你任职的地方偏远,特宽限你至四十日后到任。”
“羊角县?”沈确的声音不受控地抬高,“不是,主事,您有没有可能是弄错了?我是第二甲第七名,按理来说,应该留在京中。再且,知县是七品官员,我一个从七品应该不够资格吧?”
“没弄错。”主事投来一抹复杂的目光,似有怜悯同情,又似有深意,“你的任命,乃是由皇上亲自钦点,并且,你的品阶升了,直接从七品起任。”
“皇上?”沈确喃喃自语,心中仿佛有万道雷光闪过,将往日的种种疑惑一一照亮。
怪不得,他就说为什么一路以来考了那么多道关于边境管理的策论题,也难怪自己的排名如此靠前,原来掌权者早已挖好了坑,就等着有人跳进去。
多年以来,边陲的匈人已然成了朝廷挥之不去的梦魇,每当草长莺飞、水草丰茂之际,便吹响了他们南下侵扰的号角。即便是短暂的击退,也难以遏制其卷土重来的嚣张气焰,边境之地长期笼罩在不安与动荡之中。
到了永昌帝这一代,他已见过太多先辈们以姻亲求和的软弱,加上他有着野心和抱负,所以,在他掌管权力之后,便誓要解决匈人这个心腹大患。
为此,他一方面派遣武威将军镇守凉城,以铁腕手段抗衡;另一面,则寄望凉城能成为促进融合的桥梁,毕竟,穷兵黩武害国,匈人也难以杀尽,故而凉城的治理显得尤为关键和微妙。
原本,永昌帝已精心部署,派遣了一队得力干将前往,然而,就在今年严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平静。
在双方默认的休战期内,匈人利用风雪作掩护,突袭羊角县,烧杀抢掠,更以砍下县令头颅的极端手段,向朝廷示威。
待军队赶到时,羊角县已满目疮痍。
这场突袭犹如一把利刃,撕裂了永昌帝精心构建的布局,也让朝廷一众官员闻风丧胆,纷纷避之不及,无人敢接这烫手山芋。
当然,永昌帝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要是随意派遣一名官员接手,他恐贻误大局。但合适的人选,往往牵涉错综复杂的背景与势力纠葛,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无法强硬行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起了新科进士的主意。
恰好沈确这个傻憨憨,既没有背景,又没有人脉,还一无所知地大谈特谈经济战,不就正好入了永昌帝的法眼吗?
永昌帝也自知这事干的不地道,所以他给了沈确一记大棒后,又给了他一个甜枣——升了沈确的品阶。
但对于沈确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屎里吃到了糖。
你说,他能开心吗?
可再不情愿又能怎样,皇权之下的社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确别无他法,只能认命接受。
勉强整理好情绪,他拜谢主事,离开了房间。
门外,等候的同届进士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沈确此刻心绪难平,既无心应酬,也挤不出丝毫的笑容,只能匆匆告别,留下一串不解与议论在身后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