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沈峻见过了面,雁奴就不必再藏头露尾的了。她有时候会自己出来晒太阳,沈峻盘膝坐在露台上,烧了一壶茶的功夫,见雁奴摔了两个跟头。他叹了口气,道:“疼不疼啊?”
雁奴揉了揉脑袋,道:“有点。”
沈峻道:“那还到处跑?”
雁奴道:“在屋里闷的难受,出来走走,顺便接她。”
每天黄昏的时候,肖澜练完剑就要回来了。雁奴坐在露台上,晃着两条小短腿,看着天边的晚霞,心情好的不得了。
肖澜提着剑回来了,雁奴从露台上蹦下去,道:“你回来了。”
肖澜把她捞了起来,发现她肚皮上绽了线,一团白棉花露了出来,道:“你是不是又摔了,回去我给你缝缝。”
沈峻见她俩的关系这么好,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在群玉山中学艺时,自己跟大师兄也是这样。他莫名有点惆怅,好久没见,也不知道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隔天沈峻下了山一趟,在镇子里买了个小木偶。雁奴原来的身体太软,不能自如地活动。沈峻把那个木偶送给了她,道:“换个身体吧。”
那小木偶有两尺高,关节十分灵活,是傀儡班子唱戏用的,精确到下巴、眼珠、手指头都能动,还能眨眼睛,比她原来的那个棉花身体好多了。
雁奴十分高兴,钻进了新的身体里,动了动手指头,又动了动脚腕子。她迈开腿走了几步,走的又快又稳,再也不用担心会摔倒了。肖澜比她还高兴,道:“哥你真好!”
雁奴眨了眨眼睛,也兴奋道:“哥你真好!”
她出声的时候,下巴也跟着动,嘴一张一合的,算是真正的能说话了。
沈峻已经放弃纠正她们了,只要不叫师父,叫什么都行。他扳着脸道:“好好练功,要不然我就把这木偶收回去。”
肖澜连忙道:“别收别收,我一定好好练功。”
雁奴也道:“我也好好练功,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
房中静悄悄的,运功走完一个周天,肖澜将真气纳入丹田之中。
她睁开眼,外头的天光已经亮了。雁奴躺在床头,还在睡觉。
沈峻最近在西边的山崖上闭关,十天半个月都难得见他一次。他一直在研究沧浪剑法,要自创一套剑法来战胜沧浪派的人。
每个月初一,他会回来待几天,考察肖澜的功夫练的如何。这天是十月初一,肖澜在后山练了一阵子剑法,沈峻御着剑飘飘然从天而降。
两人站在瀑布前,沈峻道:“内功修习的怎么样了?”
肖澜道:“照兄长吩咐的,每天早晚各行气一个周天,不敢懈怠,也没有燥进。”
沈峻把她的手腕一翻,探她的脉门,感到一股力量在她的经脉中涌动。他还算满意,道:“今日不考你剑法,考察你身手如何。”
他说话声中,从怀中取出两张符,往前一甩。符纸像长了眼睛一般,轻飘飘地飞过来,贴在了肖澜的两条小腿上。
符纸贴在她身上的一瞬间,肖澜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咦——”她用力一提,才往前挪了一步。她诧异道:“这是干什么?”
“锻炼你身法,”沈峻淡淡道,“去,把它抓回来。”
他手一挥,一只剪成人形的纸片飘飘荡荡地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纸人本来有巴掌那么大,迎风一晃,变得有三岁小孩那么高。它绕着肖澜打了个旋,因得了沈峻的一缕灵气,不但能自由行走,还会嘻嘻直笑。
肖澜伸手向左,它便飘向右边。肖澜伸手向右,它就转到她身后去了。若是在平常,费些力气也能捉得到它,但肖澜的腿上贴着两张千斤坠的符纸,让她举步维艰。
她有些气馁,道:“我走不动。”
“走不动就对了。”沈峻冷冷道,“若是带着这千斤坠还能捉到它,才算你有些本事。”
肖澜运足了力气跑了几步。那小纸人停在她身前几步,伸手挠了挠头,仿佛嘲笑她笨拙。
肖澜气得要命,追着它跑了几个来回。那小纸人逗她似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良久她瘫坐在地,仿佛已经放弃了。那小纸人歪着头看她,走近了些。肖澜趁机一把揪住了它,道:“让你遛我!”
小纸人不服气,双腿乱蹬,吱哇乱叫。肖澜揪着它不放,回到沈峻跟前,喘着气道:“哥,抓回来了。”
沈峻负手而立,淡淡道:“我让你练轻功,没让你耍花招。”
“可这家伙跑的也太快了,”肖澜为难地说,“不骗骗它,根本逮不住。”
沈峻笑了,会耍诈也算是她的能耐,倒悬天的人岂能是榆木疙瘩。他一向不喜欢愚笨的人,觉得这小丫头很对自己的胃口。
不过她心智聪明虽然好,练功却不能投机取巧。
沈峻端然道:“以后每天都要贴着千斤坠的符纸把这只纸人抓回来。下午练剑,早晚吐纳练气,不得偷懒。”
肖澜没想到这样的罪还得继续受下去,整个人都像灌了铅一样沉。沈峻又道:“你这段时间内功修炼的不错,为兄原该奖赏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她。肖澜打开一看,是一枚丹药。
她道:“这是……”
沈峻道:“这是我师父白骨先生炼的金丹,一炉只炼成了三颗,本来是助我修炼的。我服了两颗,便到了元婴境界。剩下的这一颗,我一直留到现在。如今你还在筑基,服了对你大有裨益。”
这么难得的金丹,他居然舍得给她。肖澜摇了摇头,道:“太珍贵了,我怎么配。”
沈峻的脸色一沉,道:“你是我的义妹,本座说你配,你就配。”
肖澜感到了一股压迫感,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沈峻道:“以后不得妄自菲薄,你代表的是本座的颜面,岂能轻易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这世间的天材地宝、金丹灵药,不管有多稀罕,对沈峻来说都只是身外之物。他于天地之间予取予求,从不放在心上。那股霸气感染了肖澜,让她觉得自己也有了足以支配这些东西的力量。
肖澜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了光,道:“多谢兄长。”
沈峻淡淡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好好练功便是对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