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这套模式之后,很快就乐在其中了。
现在,她当然不会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苛责什么。
但是,艾涯仍然看不起她——不管莱拉能做到这一步,下了多大决心,废了多少勇气。
如果温特沃斯在场,他和艾涯应该都能就此一事达成共识。
“我恳求您,奥兰多家,从我的曾祖父开始,就一直苦心经营,我的祖父、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都对这个家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戴伦家想要奥兰多家的产业,这无可厚非,这是……所有贵族一以贯之的游戏规则,但是……但是,我还是想恳求您,拜托您……不要将这个姓氏从世界上抹去,请您……请戴伦家族,给奥兰多家族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莱拉终于把话说完了。
在话语的末尾,她已经激动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眼角的热泪,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烫的眼球。
说真的,她被自己的这番话感动了。
莱拉期待地看着艾涯,心里怀抱着希冀。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已经这样努力,已经摆出了这样的姿态,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呢?
她已经废了这样大的劲儿,已经耗尽心血了呀!
她碰到了困难的事情,已经这样竭尽全力地去恳求了呀!
这会有用的吧?
以前,碰到了走不通的路、迈不过去的坎儿,她都是用这个办法来解决的呀!
哪怕是她的心结——她害的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每天只能喷无数的香水来掩盖自己身上臭烘烘的气味。
但只要她求一求埃尔,求一求瓦伦先生,他们都会心软,都会心疼莱拉的眼泪与苦楚,来帮她想办法。
她还要怎么样呢?
这就是她会的东西,她只会这些,再不会更多了。
艾涯放下了茶杯,她伸出手,示意了莱拉面前那杯没有动过的茶:“喝一点吧。”
莱拉一愣,她的期待落空了。
艾涯完全没有被莱拉的恳切打动,她只是让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的莱拉,喝一口茶。
莱拉的心坠了下去。
“这件事,你和林客说过了吗?”
艾涯等莱拉嘴里的那口茶咽下去了之后,才开口问道。
莱拉面色惨白,摇了摇头:“我和伦科说过了。”
“哦?”艾涯嘴里发出了一声疑惑。
“……伦科让我去问林客,我今天上午到戴伦家的公司里去了……”
艾涯了然:“林客没见你,是不是?”
莱拉掉下谷底的心脏终于摔碎了,她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林客在忙吧。”
这是一个多么难堪的场面呀!
她来求艾涯,却在林客的母亲面前,告林客的状。
她还在乎自己没能见到林客,没能恳求林客。
她说着“林客可能在忙”,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回一点所剩无几的面子。
明明是戴伦们正在侵犯奥兰多家的利益呀!
艾涯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上去找他呢?”
莱拉一愣。
“他可能在忙——是,他和伦科最近都忙得够呛——那你为什么不上去找他,直接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或者坐在外面,等到他开会结束?你为什么不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说要见他?甚至一封邮件呢?这几天,他肯定时刻都盯着自己的邮箱的,绝不会漏掉任何一条信息。”
莱拉捧着茶杯,不知道怎么回答。
艾涯却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身影高大而具有威严。
莱拉想起了瓦伦先生死亡的那一天。
在槲寄生足球场的待客室里,艾涯也是这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莱拉的身前。
是的,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莱拉,”艾涯的声音坚定,像一块永不会移动的顽石,“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人私奔?”
她竟然问出了和温特沃斯一样的问题。
温特沃斯!
莱拉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奥兰多家,瓦伦和埃尔的死亡,都与这个男孩息息相关。
她应该恨他的!
不管他又什么样的理由,又曾经给予过莱拉多么大的勇气,她都应该恨他!
她应该恨着这个男孩的!
她恨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恨不得对男孩剥皮抽筋,削骨搓泥!
可她要怎么恨他——她要怎么恨他?
莱拉自己害了病,才会让瓦伦先生,不管不顾地想向凯特买断低温酒精的技术,导致了凯特与瓦伦先生同归于尽。
温特沃斯为了给凯特报仇,又杀死了埃尔。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起源于她的病啊!
这都是莱拉的错——这都是莱拉的罪啊!
瓦伦和埃尔的死……莱拉才是一切灾祸的起源啊!
她要怎么恨温特沃斯呢?
莱拉茫然无措,站在浓雾里,看不清前路。
可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责问她——
你连恨都不会了吗?
你连恨都不会吗?
莱拉——
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