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抱起了双臂,认真地听温特沃斯的长篇大论。
“最后。”温特沃斯在这个词上重了音。
“谁告诉你,市场上的可口可乐一块钱都不到?”温特沃斯反问埃尔。
“十五年前的可口可乐就已经是三十块一瓶了,你把通货膨胀的因素考虑进去,算一算这些年基石印了多少钱,你现在得用五十块钱才能买到一听可口可乐。”温特沃斯吸了一口气。
“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赚到的钱,能够覆盖通货膨胀的不利影响,但是真的有人会因此饿死,你觉得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们仍然可以坐在庄园里,醉生梦死,吃香喝辣,但是,下一个瓦伦是谁呢?”温特沃斯说完了。
桌子上安静了一会儿。
虽然凯特不完全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杀死瓦伦的,但是温特沃斯仍然选择把这段话的落脚点放在瓦伦的身上,就是为了刺激奥兰多家族。
他对这群脱离实际的贵族烦得要死,根本不想多费口舌让他们理解普通公民的难处——毕竟奥兰多家都想无偿获得凯特工作室的技术成果了,温特沃斯还能指望这群人什么呢?
能让他们稍微害怕一点都是好的,这是温特沃斯的目的。
贵族们怕送命,温特沃斯就告诉他们,你们随时可能掉脑袋。
最好能让他们今晚睡不着觉,让他们每时每刻都能记得凯特和瓦伦的尸体。
在此基础上,温特沃斯才顺水推舟,帮了戴伦家一把——他已经把鱼炸晕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林客自己发挥了。
他看着其他人面前没有吃完的主菜,率先摁了摁桌子上的餐铃,仆从很快就出现了。
“请给我一份饭后甜点,谢谢。”温特沃斯对女仆说。
女仆有些犹豫,她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埃尔,心中直冒冷汗,随后林客对女仆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照办,女仆才退下了。
“社会上有多久没有出现新的技术了?”伦科问,他目光看着前方,想起了自己十年的流浪生涯,在这个过程中,经济上的拮据一度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很久了,”林客接上了话,他眯着眼睛,目光落在了和伦科一样的虚空中,他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时,吃不饱饭的经历,“上一次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因为没有新的经济增长趋势,才有了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社会养不起那么多人了,就会打仗,人死得差不多了,经济发展就可以从头再来了。
奥兰多家的前任家主,埃尔与莱拉的父亲,死在了那场战争中,而他们的母亲,在那之后,也很快去世了。
温特沃斯又搬出了瓦伦,现在,不管是什么火气,埃尔都已经彻底发不出来了,他的焰气彻底被打散了。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孤立无援,能够帮助他的人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埃尔也无力再求证,戴伦家奉命把温特沃斯接出来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他低下头去吃冷掉了的牛排,血水在埃尔的唇齿间蔓延开,他觉得腥臭,一点也不好吃。
但是埃尔还是把牛排切成了一块一块,尽力地往嘴里塞。
说不定温特沃斯真的有独到之处,能让基石放他一马呢?
又或者,基石是不是与温特沃斯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让奥兰多家准备的证据都失去了作用?
戴伦家,是不是觉得温特沃斯是一个可用之才?
林客与伦科,还有艾涯,是不是与温特沃斯有什么合作?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水一样,从埃尔的脑海里流过,他根本想不出来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不合逻辑的。
埃尔无意识地咀嚼嘴里的牛排,他再不能对温特沃斯发出什么进攻了。
莱拉看着埃尔这一幅灰心丧气的模样,心里着急了起来。
她的这个哥哥,在得胜时会意气风发,在失败时,又会一蹶不振,他只能乘胜追击,却不能在跌倒之后重新站起来。
这是埃尔的致命弱点。
可如果埃尔被击败了,也就意味着莱拉必须要把这场饭局撑起来,不然,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戴伦家的一言堂。
或许,已经是了。
莱拉看着伦科对林客举起了杯子,林客回望一眼,与伦科碰了碰杯。
在清脆的哐当声中,温特沃斯抱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冰激凌碗,沉默的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了嘴里。
明明他刚刚还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现在就变得像灰尘一样沉默。
仿佛温特沃斯觉得和贵族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多么不值得骄傲、多么丢人的一件事一样。
你要把自己卖出去,莱拉,你要把自己卖出去。
她在心里反复地提醒自己。
如果埃尔没有落败,她还有底气追问林客与温特沃斯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不能了。
奥兰多家需要戴伦家的帮助,才能度过经济上的难关,奥兰多家在银行那里欠下了高额的贷款,资金又周转不灵,很快就要还不上钱了。
而资金链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家的整体产业,就会岌岌可危。
她要撑起这个家族,这是莱拉的家。
她放弃追求自己的爱情了,她现在只想怎么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莱拉心中的爱情火种没有完全熄灭,她仍然喜欢林客,只是从这场饭局中,莱拉也知道,在涉及家族利益时,林客也是凶狠的、野蛮的。
他并不是一个谦谦君子,更不是什么好人——林客所图甚多。
林客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帮助奥兰多家族,莱拉对林客有些失望,只是在这失望之中,她偏偏又看出了林客的野心——那是一份长远的野心。
莱拉从未在埃尔身上发现这一特质,她觉得新奇,于是,在女孩的心里,林客又变得迷人了起来。
“林客,你说,我们的婚礼,要不要把刚刚提过的同学们都请来啊?”莱拉笑盈盈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