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沃斯打开台灯后,先喝了一口巧克力奶,差点吐了出去。
这里面应该放了致死量的糖浆,齁得他难受。
于是他拆开了膨化食品的包装袋,吃了一口薯片,咸辣味的。
……还是再来一口巧克力奶吧。
温特沃斯妥协了。
他开始翻手里的《基石联邦宪法》,到天蒙蒙亮的那一刻,他只看了五分之一。
这一本书,是他的救命稻草。
但是,法条中不可能将每一种情况都进行具体说明。
就算说明了,法官也不一定会按照这一条法条来判,这其中有很多讨论的空间——律师的作用就在于此。
温特沃斯不能太信任基石给他派的律师,有很多事情,他还是必须要知道的。
按照戴维斯的说法,在今天之内,高塔一定会提审温特沃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只看了五分之一。
这远远不够。
正当温特沃斯准备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温特沃斯还没来得及应答,门就开了。
“温特沃斯。”戴维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特沃斯见来人是他,刚想向戴维斯问个好,却发现戴维斯的表情和语气,与昨天晚上完全不同。
在说话的过程中,戴维斯眼睛一点都没有动,木木地直视前方,他看着温特沃斯的方向,但是并没有看着温特沃斯这个人。
戴维斯的嘴角向下——刚刚他说话的声音,是从两瓣嘴唇之间的缝隙里漏出来的。
现在的戴维斯,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什么?”一声疑问差点脱口而出,温特沃斯最终咬紧了牙关,什么也没有说。
温特沃斯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是我。”温特沃斯冷静地回答道。
戴维斯没有点头,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站着的时候,手是垂直向下的——而且是直直向下,戴维斯没有把手插进裤兜里,也没有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不自然。
“温特沃斯,你今天的受审时间从早上七点开始,受审房间为312号,跟我来。”戴维斯僵硬地说出了这一段话,他的语调平直,没有起伏。
温特沃斯的心跳开始变快了。
为什么这个戴维斯,和昨天晚上他见到的戴维斯,完全不同了?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也是同一个声音,人还是这个人,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特沃斯跟着戴维斯出了门,一路穿过大厅和走廊。
在去往312号房间的路上,温特沃斯发现整个高塔也和昨天晚上不一样了。
大厅的角落里,坐着那位昨天晚上和林客谈笑风生的警长。
这位警长现在不苟言笑,他脸上的表情和戴维斯如出一辙,他正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温特沃斯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发现电脑屏幕的文档上,只是一串又一串无意义的文字。
“和蔼可亲的木头”、“玻璃咬死了鲜花”。
温特沃斯只看了两三秒左右,仅仅能捕捉到这几个短句。
他看清了这几句话之后,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语言拼写出了问题,或者是他眼花了,看错了。
每一个警员的桌面上,都只放着基石的办公用品——每一件物品上都有倒三角形的图案,摆放的位置也完全一样。
看不见个人使用的水杯,看不见加班必要的枕头,没有饭盒,没有个人喜欢的玩具和手办。
每个人看起来都一样,真正意义上的一模一样。
没有膨化食品,没有巧克力奶,甚至没有任何人分给温特沃斯一个眼神。
他们似乎都很忙,至少是全都表现得自己很忙,工作得非常认真。
温特沃斯抬起头,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整齐地排列在天花板上——明明昨天晚上还没有,这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吗?
他看了一眼,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它们都在散发着红光,这代表着摄像头是在正常工作着的。
除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每个人工位的前方也有一个摄像头。
有人在盯着这里。
这里就像牢房一样。
整个高塔是被严密监视着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囚犯。温特沃斯下意识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什么情况?
这里不是警察局吗?
无数个疑问堆积在温特沃斯的心里,他脑子里电光一闪,想起了昨晚林客对他的嘱托。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沉默,有用吗?
温特沃斯看着这里的情状,心里忐忑地猜测着。
一路到了312号房间,温特沃斯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受审人温特沃斯,已经带到312号房间,受审时间为早上七点,完毕。”戴维斯公事公办地说完了话,关上了房门。
温特沃斯坐在了椅子上,看见了自己对面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我也在被监视着。
温特沃斯心里一惊,他突然意识到,昨天晚上戴维斯对他说的下班时间,是什么意思。
下班时间的反面,是上班时间。
上班时间,高塔就是这个样子。
这个鬼样子。
情况发展到了这一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排除掉所有的个人感情因素,整套流程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