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蛇尾落到每个人身上,时间与空间再次开始流动,星斗大森林上方却已经恢复平静。天青牛蟒如昙花一现,既没有离开森林,也没再出现在夜色中。
唐三从剧痛和昏沉中恢复意识。不幸中的万幸,他被甩飞时背上的翅翼还在,奋力扇动作为缓冲,这才来得及给自己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蓝银草,没有因被树桠贯穿而流血至死。唐三勉强从二十四桥明月夜中取出奥斯卡的恢复豆腐,留下几块以备不时之需,将剩下的豆腐全部吃下后,盘膝运转玄天功。待腹部和背部的疼痛减缓些许,他才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坐在一棵较为低矮的树木的树杈中间。这棵树应当不是魂兽,只是普通的植物。暂时没在附近看见别的魂兽。这是好事,亦是坏事。星斗大森林物种丰富,气候多样复杂,仅靠树木无法辨别自身方位,更何况是找到其他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与其他人汇合。唐三在脑中大致模拟了几人的去向,决定先往东方行进四里:这个方位大致处于一行人散落的中心点,在他们被天青牛蟒击落地点的北边。
天青牛蟒,即便是大师也对这种魂兽了解不多。传闻中,它和泰坦巨猿生活在星斗大森林中心。泰坦巨猿是长久生活在星斗大森林内部的强大魂兽,可天青牛蟒仅在二十年前被发现过——彼时它已是能将封号斗罗喝退的强大魂兽,即便是万年的泰坦巨猿,在它面前也低一等。
可是,对方为何出现在星斗大森林外围?根据他们感受到的战斗余波来看,进行战斗的应当不是它,有可能是泰坦巨猿。泰坦巨猿一族的能力是控制大地,而天青牛蟒,根据古籍记载,它们的能力很可能与时间相关。经此一役,唐三确定这种推测有一定可信度。
是什么存在让星斗大森林的两大巨头一齐出动?
将脑中的猜测暂且放在一边,唐三专心判断自身方位。没有了朱竹清和严凌霄的提醒,他一路小心,通过观察地表痕迹和周围树木品种来推测附近大概栖居着何种魂兽,竟还算顺利地独自走过一段路。
直到他听见左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人?”
严凌霄举起长弓,四枚魂环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被那巨大魂兽拍飞后,他是在白翎的啄扯下苏醒的,还没睁眼便觉得浑身疼得不行,依靠死物魂导器中的恢复豆腐才调整过来。之后,他选择往北走、寻找同伴。
他本可以让白翎靠近声源、代替自己观察,然而,血契伙伴已经被他派出去寻找其他学员和老师,现在并不在身边。
跟着严祁在外训练一年,他能确定动静的发出者不是魂兽,而是人类。
“……严哥?是我啊!”只见灌木丛中钻出一个圆润的棕红色脑袋,正是马红俊。
严凌霄放下武魂,但并未收起:“胖子?只有你一个人?”
马红俊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接过严凌霄递来的恢复豆腐,几口吃下:“是……”
“你先恢复再说,我给你护法。”严凌霄制止他的解释行为。
马红俊也不客气,当即坐下盘膝、运转魂力,促进吸收。
严凌霄站在他几步外,聆听周围声响。白翎已经飞出四里,超过了他能与她共享视觉的范围,现在只能大致感应到她所在位置。因此,他必须亲自警戒。
幸好,一直到马红俊恢复完毕,也没有魂兽出现。
见马红俊睁开眼,严凌霄蹲下来,摁了摁他的脚踝,道:“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马红俊摇摇头:“好多了。只是从树上跳下来时摔了一跤。严哥,怎么没看见白翎?”
“我让她去找你们了。毕竟我们现在在星斗大森林,最好尽快汇合。”严凌霄道,“她遇到你们任何一人后会告诉我。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我遇上了你而已。你是从哪里出发的。”
“我依稀记得戴老大和朱竹清在一个方向,我就想着先去找他们来着。”马红俊道,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正在他们现在为止的东北方,“我原先的位置在那边。”
“我知道了。”
马红俊看不见严凌霄的瞳孔变化,但清楚对方正在联络白翎,便等在原地。没过几秒,严凌霄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我们走吧。白翎也往东北方向去了。”
“好。”
夜晚的星斗大森林比白天更恐怖,魂师看不清周遭,一花一木中都可能潜伏着夜行的强大魂兽、被惊扰后暴怒的居住者等等。更何况他们只有两人、一个魂宗一个大魂师。他们不敢放松,走路连闲聊都无。
大约步行了两里,严凌霄开口道:“沐白和朱竹清他们就在前面。离我们还有不到三里。”
马红俊呼出一口气:“只有他们俩?赵老师他们呢?”
“没看见。估计也在找我们。先和他们汇合吧。白翎已经见到他们了。”
片刻后,四人聚齐。
虽然他们等级不高,好歹人多,此时心中都稍微放下一根弦,有心情计划接下来的方向。除了马红俊,其他三人都有奥斯卡的恢复豆腐在手,四人伤势都不重,但为了抓紧时间见到彼此,多少消耗了一些体力,便稍作休整后,接着往西北方向行走。
“有赵老师在,奥斯卡和宁荣荣应该没关系。”戴沐白道,他走在最前面开路,看不见垫后的严凌霄的神色,“现在情况最糟糕的就是唐三和小舞。我记得他们两个的落点应该是在东西两个方向?”
“嗯。”严凌霄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搭话,可他无法解释他们不用担心小舞。
说实话,在场所有人中最不用担忧的人大概就是她。
小舞住在他家时,他记得对方提起过“大明”和“二明”两个弟弟。攻击他们的魂兽应当就是大明、天青牛蟒,拥有控制时空的能力的近十万年魂兽。可就算他知道对方身份,也不能理解对方出现在星斗大森林外围的原因。
小舞身上有遮掩魂兽气息的“啼哭”在,不应当会被发现身份。也就是说,天青牛蟒是出于别的理由而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为何他们没有死在大明的尾鞭下。应该是小舞用了特殊的办法联络了对方。
不过,无论如何,回去都得让小舞好好补偿他们。弟债姐偿。
脑中回荡着无数想法,严凌霄没有流露出丝毫异色,应了一声后接着道:“小三应当会往他的东方走,我们多半马上会遇到。小舞的话也差不多。”
“幸好咱们有白翎在,能够缩短寻找时间。”马红俊感叹。
显然,赵无极和奥斯卡、宁荣荣三人的推测也差不多。也许是因为被一名魂圣带着,是他们七人最先见面。
现在真的只剩下唐三和小舞了。
严凌霄在赵无极的催促下驱动白翎扩大搜索范围。白翎并非夜行魂兽,又一直集中注意力慢速飞行——对她来说,降低速度耗费的能量比正常飞行更多——已经有些疲惫,但严凌霄的另一条命令让她轻松了一些。他让白化蛇鳞彩燕避开小舞所在的东方,专注寻找唐三的身影。
唐三已经到达三十级,总是和他齐头并进的小舞应该也离突破不远了。她多半会抓住这个和众人分开的机会、凝聚自己的第三魂环。那么,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让她出现在老师和同学面前。
被众人寻找的唐三此时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遇到了一只两千年左右的人面魔蛛,剧毒、性情凶残。虽然唐三成功用自己的最大杀器诸葛神弩杀死了它,但他也被蛛腿刺中,血流不止。
战斗中,他本来可以避开巨型蜘蛛的攻击,却因背部突如其来的僵直而错过时机,还是被人面魔蛛的前肢伤到了小腿。
疼痛持续到现在已经变成麻木,唐三用纱布绷带给自己已经变得青紫、失去知觉的左腿打结止血,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又被血液冲散。他深呼吸几口气,不仅眼前阵阵发黑,还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震响,并牵动大脑一起泵动。中毒已深,流血过多,命不久矣。唐三不再犹豫,匍匐在地上、用手揪着草叶,一点点靠近已经死去的人面魔蛛。
他的时间太短了,即便二十四桥明月夜中药材齐全,也不可能迅速配制出对应解药。毒素再蔓延下去,他便只能截肢。若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