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冯太后与隐蝠卫许多人接触过,熟面孔易引起怀疑、将来不太好施展,谢恬提议趁机将飞廉换一批新面孔。
于是共同商定,由司徒空出面,用湛卢、纯钧、苏铁、龙牙四队共一百熟手暗探,从北翊换回斥候、武卒、骑兵、弓箭手共五百人,新组建的飞廉七星各部满员。
这是她唯一能为承祎做的事。
后来,她去了阊江桐花别苑,将放妻书与放夫书各取一份留给元璟,又把元旻的近况向他详细陈述一遍,最后将飞廉的联络信物托付给他。
“师父,我与阿洵正式拜堂成婚了。”
元璟并不意外,慢慢抿着青梅酒,神色淡然:“知道了。”
她又说:“我会与他一起长驻威远将军府,只管西羌和北宛,永世不与翊国为敌。”
“我猜到你们会如此”,元璟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粮草的事,我会找云飞燕他们继续想办法。”
“冯太后眼下风头正盛,莫要太勉强”,舜英笑了笑,“熬过这几年,熬到永平王复原或是承祎亲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你们……”元璟猛然抬头,双眸泪光闪烁,“阿英,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多想想我这个孤老头子。”
“师父风华正茂,哪里老了?”舜英舒展眉眼,笑意更盛,“阿洵说,哪天实在熬不下去,就由我带他来滬南蹭软饭。”
元璟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好,尽管来,我这宅子大得很,正缺点热闹气,好酒好饭管够……”
舜英想着那天元璟那个含泪的笑,心情有些沉重,默念着“对不起”,看向近在咫尺的苻洵:“阿洵,阿旭和阐儿最近在宫里怎么样?”
“我走之前去清泉宫看过他们,别提有多惬意,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还有伴陪着说话、一点都不闷,都长了几斤肉”,苻洵苦着脸叹了口气,桃花眼飘飘渺渺转向她,似醉非醉,“一个多月没见姐姐,一回来就只关怀别人,阿洵可是要醋的。”
舜英轻轻拍了他一巴掌,被那目光看得心旌一阵阵荡漾,似笑非笑睨着他,唇角勾起、眼波流转,压低声音说:“跟俩孩子吃什么飞醋?”
“要想明天再想,你这会儿想谁我都吃醋”,他不安分的手慢慢在磨伤处滑动,“腿不疼了?”
她摇头轻笑,没有说话,只静静注视着面前的人。
苻洵促狭的笑容淡去,侧过脸轻轻咬住她耳垂,微微刺痛带着痒,潮润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撩拨得她心都酥了、身子也酥了,只听他哑声耳语:“姐姐既招惹了我,可要好好疼我……”
他起身放下罗帐,展开锦被将二人罩住,一边纠缠一边低声轻喘:“你这几天跑得累,往后几天就别想下床了,好好躺着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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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十三年十分不太平,荣国继后元晴薨逝,廷尉府在南翊进献的贺礼中查出慢性毒药。随即,建宁王扣押了前来吊唁的平南侯,向阊江发国书请求冯太后严查此事。
两国廷尉府抽丝剥茧、联手查了两个多月,终于寻到些许蛛丝马迹,所有零碎证据都指向鸿胪寺典客令崔少昕。
崔少昕,镇南崔氏旁系子弟,也是为数不多的走恩科路子、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中枢的文官。
相关涉案人等被押解到阜门峡一艘楼船上,金州七十二道酷刑一一用遍,审出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动机:建宁九年六月玉照关大败,原金州军被屠戮殆尽,其中就有崔少昕的父兄叔伯。
而元晴身为翊国大长公主,却与敌国君主琴瑟和鸣,甚至在玉照关之战后,随敌国君主亲自赶往前线犒赏戎陵大营。
“堂堂一国公主,锦衣玉食、受万民供奉,兵败之后不守节殉国,贪恋富贵委身敌国君主,为其生儿育女、助纣为虐,其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死有余辜。”
面对两国廷尉府和鸿胪寺组成的审讯团,崔少昕昂然不惧、铿锵怒叱之后,长笑三声咬舌自尽。
这段供词被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在两国朝堂引起巨大反响。
荣国这边主要有二。
其一,因崔少昕的暗杀和怒叱,萦绕在苻稷身上的血脉之争烟消云散,同年九月初,苻沣下旨废除苻阙太子之位,改立嫡子苻稷为储。
其二,苻沣以“失察”之罪继续扣押平南侯,并向阊江发去国书,要求将崔少昕及其余涉案人等押送奉宁处置。毫无意外地,冯太后拒绝了。
苻沣冷静下来后,退让一步,要求冯太后按律处置涉案人等,并邀请荣国使团前去观礼。冯太后又拒绝了,以苻沣将元晴葬于辰陵为由,声明元晴并未入苻氏陵园供奉,视为已与苻氏王族脱离关系,投毒暗杀刑案应为翊国内政,不劳邻邦费心。
随即,冯太后的作为更令人瞠目结舌:涉案人等谋弑王族子弟,按律当夷三族,因元氏宗族耆老联名上书,其族人免罪。后来,她更是以褒扬忠勇爱国为由,将涉案人等尽数厚葬,并亲为崔少昕书写碑文,将其事迹编入《英烈本纪》。
就好像被刺杀的,真的只是敌国王后,而非与她血脉相连、为她争取五年多喘息之机的亲生女儿。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大朝会上,苻沣当场失态怒喝,将国书撕成千万碎片、投掷到南翊使者脸上。次日,太尉苻洹前往英平郡点将,戎陵大营、摩云大营整装待发,十万大军分两路涌向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