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衣衫不能穿,竖柜距离床还有近两丈距离。她纠结挣扎半天,将被子拢在身上裹紧,赤脚踩在石地板上,冰凉沁骨。
蹑手蹑脚走到竖柜,从被筒里伸出一只手去拉柜门,他正从曲廊走过来,提着一桶热水,屋里放着一只大浴盆。他低头边走边说着“要不要先洗个澡,我烧了……”
走到门口抬眸、四目相对的刹那,二人动作同时僵住。
她的脸原本就滚烫,此时更是像被烈火熏烤,竟忘记扯住被子,薄被滑落一截、露出上半身无数暧昧红痕。他的话卡住了,将水桶往地上一杵,“嘭”地带上门落荒而逃。
沐浴完毕,她换上干爽衣裙,坐在桌边吃他亲自下厨做的饭,不知该叫午膳还是晚膳,一如既往地鲜香。清淡菜粥配清炒芦蒿,还有一条松鼠鳜鱼。赤油浓酱,以往吃着油腻,此时肚子饿得凶,竟觉得分外可口。
苻洵背对着她,磨磨蹭蹭更换床褥拆被套,全程低着头,似乎除了地面不知该看哪儿,耳根通红。
她恼羞成怒——他凭什么看起来比自己更害羞?
吃饱喝足、睡意消散大半,走出门去,天边尽是瑰丽晚霞,令她无端想起熟透的蜜桃和柿子。
她迎着凉爽山风走到溪边,他正在溪边洗衣袍和被单,浓墨重彩的布匹漂散在溪水中,像泼洒满溪饱和的胭脂汁。她才注意到,楼里的帘子、窗纱、被单……全是深浅不一、各具特色的红。
“你很喜欢红色?”她走过去搭了把手,揪住漂着水中的被单另一头,帮他拧干水分。
他笑了笑:“你以前说过,我穿红好看。”
以前,又是以前。她经常会想,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往,他才会将自己每句话都记得那样清楚。
清凌凌溪水将晚霞反射在他脸上,干干净净凛冽孤寒,还有几分沉静内敛,全然没有平时那副轻佻浪荡样。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们的行李中有干净被单,铺展在床上散发着淡甜的花香,是她常用的素馨香露。床很大,靠窗放着、没有罩任何帷帐,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夜空,看云朵慢慢移过来,盖住月亮。
风越吹越大,山林传来松涛声,磅礴澎湃,显得屋子里愈发安静,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要下雨了”,他将被子拢了拢,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柔声开口问,“被子够不够厚?冷不冷?”
她如梦初醒,侧头飞快瞥过他,脸烧到耳根,垂眸避开他的注视。明明之前,他们已这样同床共枕四个多月,却因一晌旖旎多了别样滋味。
她红着脸、眼观鼻鼻观心,不时偷偷抬眼瞄他,每次都发现他正看自己。
他眼神炽热,夹杂着凶狠的侵略欲,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野兽。旋即又冷静下来,深深吸气合眼,极力平复心绪、将野兽关回去。然而不过须臾,他眉心止不住剧烈跳动,像在忍受极致痛苦,眼神再次变得炽烈。
如此反反复复许久,他伸臂枕在她后颈揽住,另一只手滑过她后腰,轻柔、缓慢、意味深长:“还疼吗?”
她脸烫得像要烧起来,声音细如蚊蚋:“还有点……也不太疼……”
他挨得更近、撑着上半身覆上来,慢慢吻下,呼吸吹拂在她脸上,又像是拂在她心上。她屏住呼吸,任由他缠着自己舌尖反复吸吮,情不自禁伸臂环住他脖子,亲得久了,她头皮发麻、脑子有些晕眩,身子又开始发软。
他呼吸乱了,她呼吸也乱了。
食髓知味,经历过昨夜的疯狂,她有些情难自已,强烈的羞耻感令她背过身盯着窗外。他的手从背后伸来,滚烫有力,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滚烫潮闷。
她感觉身体迅速燃烧起来,声音发颤:“你又想……”
“一直都想……我中了你的相思毒,你就是我的解药”,他似乎也控制不住对她的渴望,下颌搁在她颈窝轻轻喘息,“姐姐愿替阿洵解毒么?”
眼前眩晕越来越重,身体竟不自觉靠向他、开始配合,她听到自己语调颤得厉害:“愿意。”
身后的苻洵似乎笑了,又问:“我要什么都给?”
“你想要什么?”他一定是个擅长魅惑人心的魔鬼,总让自己心软、没办法拒绝。她难耐地仰起头,目光涣散望向窗外,想让自己清醒些。
蕴集许久的秋雨终于落下,似密密匝匝的丝线交织在夜色中,风疾雨乱。
少许雨丝飘散到进窗户,落在脸上,清澈凉爽十分惬意。天地间一片静谧,深山一片静谧,仿佛只剩他们二人。什么国家、战争、立场……熟悉的不熟悉的、久别重逢和永远忘记的人,都远得像一场梦。
秋雨簌簌,意乱情迷中,她听他在耳边轻语:“我想要——”
“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了你,你也不要怨恨自己、放弃自己。”
“若实在无处可去、就来到这里,不来这里也无妨,不再爱我也没事,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爱自己。”
“答应我,锥心刻骨之痛,不要再让我经历一次。”
她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郑重得宛若盟誓。
“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我会好好爱自己,以及——永远爱你。”
“阿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