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崔岫便递了折子过来说要过来府里，谢灵均月份愈发大了，祁淮序本不应允，但谢灵均闹过几次，他这才松口。千盼之下到了今日，谢灵均内着一袭蓝白滚银大袖罗裙，身披素锦织镶银披风，又命人烧了取暖炭火。

崔岫亦是一早便已登门，想必是祁淮序特意嘱咐，有二位祁府的老嬷嬷前来带路，寒暄一番后，老嬷嬷含笑道：“顾夫人往日还是崔家姑娘也曾来过府内，可还有几分眼熟 ?”

崔岫颔首，又是笑道：“大爷今日不在府内 ?”

“大爷素来公务繁忙，今日休沐亦是外出公干，午时或会回。”那人道。

闻及身旁高挺少年鼻尖轻溢了一声哼气，崔岫轻咳了一声，扯了一下崔彦台袖口，眼神带有警示。

崔彦台戴了人面，面容平平，眸子却如冷玉般晶莹，更遑论他身材笔挺高大，神色飞扬自傲，一旁的几个侍女早已是看痴。

到栖雪阁时，几人远远便见一貌□□立在檐下，桃腮带笑，水目楚楚，见崔岫过来，她立刻便亮了眸，翩然踏下台阶，迎了过来，“崔姐姐 !”

崔岫忙是上前搀扶她，关切道：“小心些，身子可还好 ?”

谢灵均雪肤娇嫩如新生的荔枝果肉，簪边盛放了一只朱色海棠，当真是雪肤花貌，举世无双。此刻，她隐隐含笑，“我很好。近来，他在我腹中都乖得很。”

崔岫沉浸在她美貌之中，过了一瞬这才思及她所言之语，忙是点头，扶她进屋，坐下取暖，过了一会儿，屏退了众下人，这才道：“他待你可还好？”

炭火爆裂一下轻轻在耳畔炸开，谢灵均心似也被灼烫住了那样一瞬，但什么却是说不出来，唯有默声。

“灵儿，去岁我便想问你，但那时只觉不是好时机……”崔岫握住她暖玉一般的玉指，轻叹。

“当初，为何你那样匆匆就嫁了？”

谢灵均一瞬不挪地看着她。倏忽，轻轻地道：“崔姐姐，这件事我从未对旁人说过，唯有我与娘亲知道。搁在心头太久，实是负累。”

“你还记得我二姐谢娉均夫婿 ? ”

崔岫轻轻颔首，此人姓沈，单名一个泞，慈眉善目，虽贵为沧州节度使之子，却十分平易近人，救济了诸多贫困之人，素有美名。

“那日我……”她微微顿住，低眸，“崔二爷率军挥师北上，我在祁连山目送他远去。下山之时忽临雪崩，被他救下。他挟恩图报，要我以身相许，做他之妾。”

“灵儿 ! 怎会出了这样的事 ?”

崔岫忍不住如此讶问，又怒道：“他实乃如此小人，真是欺世盗名之辈 !”

“是以，我只能寻一位高权重之人嫁了。那人便是敬恒。”

“后面的事，你已是知晓了。”

谢灵均美目轻阖，在崔岫愁容之中淡淡摇头，“已是过去了，崔姐姐，他去岁已病死了。谢娉均也是改嫁……”

“她定也是帮凶，是不是 !”崔岫发问。

谢灵均颔首，默了半晌，叹了又叹，“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宿命。若非不是那样一桩事，我不会入了祁府，也不会有了腹中之子。崔姐姐，无论我与敬恒将来如何，我总是有了这个与我血浓于水的骨肉，我极是欢喜，或许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崔岫握住她手，轻吟道：“灵均，你还是爱上了他，是么……正因为此是心爱之人的骨肉，你也才会这般在意。”

话音刚落，檐瓦发出一丝轻响，但谢灵均沉隐于思绪之中，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