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人就断气了。
萧唤月傻眼。
“幸好有他挡着,不然你也得死一次。”白曜看了眼言隐的尸体,“正好天也快黑了,等重来吧。”
萧唤月泄了气一样往地上一坐:“好,累死我了。”
已近黄昏,西风斜阳。
白曜最后对她道:“你在房间里等着,我们来找你。”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夜色将两人都包裹住,白曜的脸从萧唤月眼前消失。
她再次变成了小宁,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倒没有很慌张。
这幻境是由小宁,术士,老屠夫三个人的记忆共同搭建出来的,属于小宁的那部分可比屠夫那部分无害得多。
比起城门口秃鹫环飞那阵仗,跟胡须大汉打架都只能算热身了。
萧唤月想起白曜让她在房间里等着,便没再多作行动,干脆闭眼躺下,趁机小憩了片刻。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白曜说:“可以走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这么快,你令牌拿到了吗?”
“拿到了。”
算算这已经是第八次循环,白曜杀妖剖心逐渐熟练,高效率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言隐在白曜身后探出头:“萧唤月!”
老屠夫死前的惨烈状况还印在萧唤月脑子里挥之不去,如今看到这人完好无损,她倍感欣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记得保护好眼睛。”
“先不说这个。”言隐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刚死过一次,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快来,我给你带了东西。”
萧唤月出去一看,门外居然躺着个被打断了腿的胡须大汉,正是小宁那便宜相公。
言隐挽起袖子:“本来要把他杀掉的,但想想还是留给你比较好。”
“......谢谢你。”
萧唤月眼睁睁看着言隐像拖麻袋一样把男人拖到她身边,莫名幻视那种叼着死老鼠回家向主人邀功的猫。
被打断了腿的胡须大汉现在确实像老鼠一样狼狈,全然没了嚣张气焰。
“小宁,我们和离。”男人趴在她的鞋边涕泪横流,什么面子都不要了,“我放你走,你想去找谁就去找谁,我不管你了,还不行吗?”
萧唤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他们向着城门口方向出发了。
三人身后,胡须大汉横尸街头。来来往往的路人们看见了他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路边出现尸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白曜:“这次时间很充足,我们要计划一下吗?”
“好啊。”萧唤月开始复盘,“上次打得太乱了,这次我们要吸取教训。首先不能被冲散,三个人背靠背,可以同时应对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言隐:“同意。”
“然后,保护好眼睛。”萧唤月又强调了一遍,“如果瞎掉,战斗力起码得打个对折。”
屠夫尸体上空荡荡的眼眶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她现在恨不得带着防弹护目镜上场。
言隐:“同意。”
到了城门口,白曜递令牌的时候,剩下两个人就站在他身边严阵以待。
城门一开,萧唤月心里默数三二一,熟悉的嘶鸣声果然响起。
按照他们路上制定的方针作战,的确游刃有余了许多,秃鹫们一时攻不破他们的防御。
刀光剑影织成了一张密网,三人身边尽是纷飞的碎羽和鲜血。受伤的秃鹫发出凄厉的鸣叫,黄眼珠中露出怨毒神色。
他们背抵着背,缓慢朝城外进发。
“这里风沙好大,我快看不清了。”萧唤月抱怨。
白曜:“继续往外走,幻境总会有边界的。”
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东走一段西走一段,摸索幻境边界的同时还要应对来自秃鹫的攻击,逐渐分身乏术。
这个过程太耗费时间,直到太阳落山他们也没能成功,一切再次回到原点。
在循环进行到第十一次的时候,事情才终于有了突破。
这里已经离城门很有一段距离了,白曜观察着前方不甚明晰的景色,忽然精神一振:“西南方向!”
剩下两人将目光投向那处,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白曜:“那是苦心谷,镜妖诞生的地方。”
幻境复刻了现实中的场景,一草一木都完美还原,与真正的苦心谷一模一样。
但在更往前的地方,景色就开始模糊,风沙颗粒也变得很粗,像没渲染好的游戏内景。
白曜:“这应该就是幻境边界了,我们去苦心谷那边。”
萧唤月:“跳下去?”
白曜:“跳。”
这样的高度,掉在水面跟掉在水泥地上没区别。
但他们在这幻境里死了太多次,对死亡的恐惧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减淡了。
疼痛并不能令他们停止试错,即便跳下去后果可能是摔得东一块西一块,也没人提出异议。
三人移动到谷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掉进了谷中那片巨大的深潭。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跳进水里的那一刻,熟悉的白光再度袭来,三人回到了镜子迷宫中,眼前是蛛网般蔓延交织的岔路。
萧唤月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是一起进的,配合得不错。如果单枪匹马,不知要循环到第几十次才能出来,对心志薄弱的人而言可谓是地狱了。
他们在短暂的休息过后继续前进,始终选择最右边的岔路。
白曜边走边说:“死亡和痛楚能将人击溃,美梦和温柔乡会让人沉沦。”
言隐:“哇,大诗人。”
“......”白曜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我是说,不要被幻境中的东西影响,这很重要。”
“好的。”
白曜看了言隐一眼,问他:“你拜入玉胥宗多久了。”
言隐沉思:“快一年吧......不对,好像已经一年了。”
“打架的时候,看起来可并不像新手。”白曜状似无意道,“竟然才入门一年?”
“我之前是散修。”
“方便问问师从何处吗。”
“不方便。”
萧唤月看出白曜的试探之意,心里一紧,感觉再问下去要出事。言隐的身份可经不起细究,嘴又是个没把门的。
“你看起来也不像老手。”言隐诚实道,“我还以为,少主从小到大被喂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应该会更厉害才对。”
说这话时他完全发自真心,其实没有在阴阳怪气。
但白曜冷笑一声停下了步子,似乎终于放弃了维持友善的假面,露出想要跟他打一架的表情。
这时候闹内讧可不好,看到了纷争开始的苗头,萧唤月顿感不妙。她假装在观察路况,不动声色地插入到两人中间,试图隔绝他们的视线。
然而她错估了身高差距,白曜和言隐并不受影响,在她头顶以上的位置接着对话。
言隐望着白曜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
“我......”
萧唤月抢答:“他想歇歇脚。”
白曜被堵了话,垂眼看她,有点无奈的样子。
萧唤月嘴角一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千万不要在这里打起来,要打去练舞室......演武场打。
白曜忽然眉眼一扬:“你又在和稀泥了......妹妹。”
萧唤月刚想狡辩自己没有和稀泥,只是在维护队伍团结友爱的氛围,但话末“妹妹”两个字让她愣了一瞬。她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以为装傻到底会是他们的默契,现在搞这么一出是干什么?说得那么大声,她甚至不能装作没听见。
心中生出几分埋怨,她想白曜莫不是记性不好,忘记了命师说过的话——兄妹缘份不断掉可是会招致厄运的!
那预言是真是假萧唤月无心深究,反正事已至此,大家当陌生人当到底不就好了吗。
但仅仅因为一句称呼就撕破脸皮似乎也没必要,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萧唤月决定装成从容模样就此揭过......不过她得硬着头皮提醒一句,以后最好不要再这么叫她,她姓萧不姓白。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开口前,白曜就道歉了:“对不起,我失言了,月姑娘。”
萧唤月那句提醒的话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既然白曜心里有数,她就懒得再多说了,“......嗯,继续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