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拿着机器扫描他全身,没听清楚,只叫他快点,高怀礼蹙着眉头走完流程,径直走向关内旅行社宣传店。
小玉刚好卡在海关交接班,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十分乖巧,让抬手就抬手,让脱鞋就脱鞋,宛如精巧的娃娃任人摆弄。
她弯腰穿鞋的时候,高怀礼回来了,脸色很差,手中宣传单被捏变了形。
小玉蹲下去,笼着裙子把鞋面盖好,抱住膝盖抬头问:“怎么了。”她敏锐的觉察出高怀礼突然有悔意,于是试探说,“飞机……不来了吗?”
飞机要么延误、要么取消,直接问不来了有些好笑的质朴,但高怀礼却笑不出来。
他曾跟沈翎透露自己看过《海边的曼彻斯特》这部电影,沈翎也没指出哪儿不对,如今才弄清楚,电影里的曼彻斯特城在美国,而不是英国。
沈翎并未嘲笑他的无知,他又有什么底气嘲笑小玉。
曼彻斯特没有海。
这有一点点偏离他的计划,但好在,只一点点。
“没,教练跟我聊了下亚运的事。”高怀礼不动声色扶小玉起身。
飞机滑行,起飞,升空,小玉全程对着窗外,视线被蓝天白云吸引住了,刚好高怀礼也没心情聊天,就这么沉默着到了晚餐时间。
两年前沈翎回国坐的就是这家航司的飞机,放的饭缺乏嚼劲,零食还不错,是个英文牌子,应该挺符合沈翎口味的,她带下了飞机。
高怀礼点开软件搜这个牌子,想加购物车,心不在焉重复下拉刷新,小玉看见了,说:“飞机上有网吗?”
“哦,是,我都忘了。”高怀礼一拍额头,准备关掉,却蓦地瞄到购物车里5月份给沈翎买的那款鞋。
他当时加了两个颜色,征求沈翎喜好后挑了其中一双银色的。
沈翎穿过没有?
她穿高跟鞋比较多,那双鞋……好像也不在鞋柜。
一种失控的诡秘烦躁席卷了高怀礼,身边坐着的小玉仿佛成了控诉他卑劣行径的证据,她表现得越无辜、单纯,高怀礼就越烦躁。
他闭目说:“睡一觉吧,睡醒就降落了。”
距离降落还剩半小时,机舱后半部分突然纷乱起来。
空姐跪在狭窄的过道喊:“有医生吗!医生!有位乘客心跳骤停!要做心脏复苏!”
小玉身子僵硬了下,不顾高怀礼的疑惑站起来,回头看向经济舱。
高怀礼:“是心脏病人吧。”
小玉不回答,眉心慢慢拧了起来,指尖在椅背上敲着。
高怀礼低道:“希望别迫降。”
“我想去看看。”半晌,小玉拍拍高怀礼肩膀,“你让我出去。”
“你去只会添乱。”
“叫了半天了,飞机上好像没有医生,空姐的手法不标准。”小玉观察后坚决道,“我会做复苏,以前在按摩店学过。”
高怀礼见拦不住,只好跟她一起去。
小玉在空姐耳边说了什么,空姐宛如见到救星,配合乘客将病人拖出来躺平,小玉二话不说跪着做复苏,熟练至极。
病人的嘴唇由紫变青,变白,变红,空姐捂着嘴哽咽,而高怀礼听着众人叫好,目光愈发沉。
小玉俯身紧贴病人胸口,黑发滑落,令他不可避免联想到南体举办讲座那天,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机组广播通报了情况,用中英法三语感谢小玉出手相助,小玉只听懂了中文,眸光潋滟,神采飞扬。
空姐送来一束手编的绒花,小玉把绒花拆了,系在高怀礼手腕上。
她说:“送你了。”
高怀礼道:“是你救的人。”
“要是你没带我坐飞机,我哪救得了人?”
她圈了圈高怀礼粗阔的腕骨,那里常戴着一根朴素的黑发圈。
高怀礼也明白她的意思,将绒带打了个结。
“等到酒店了重新量下长短吧,这有点长。”
“高怀礼……”
小玉顺势倒进他怀中,高怀礼抚摸她的肩膀,随口说:“什么高端按摩店还教心脏复苏?难道还有医疗执照吗,正规的?”
小玉戳他的锁骨,听出了言外之意,尾音缠绵:“不正规的呀~”
“不正规,但做慈善,按摩店教急救,莎莎舞厅教钢管舞。”高怀礼开玩笑地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畅通无阻抵达曼彻斯特机场,高怀礼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了,按翻译给的教程办了张本地卡。
他来到了沈翎长大的城市。
如她所说,这里的建筑物处处沾染着哈利波特式的魔法气息,阁楼和钟塔,雾蒙蒙的天跟积水,和沈翎沉静的气质相仿。
街道上游行庆祝艺术节的人们脸上涂着彩绘,二人逆行穿梭在人流中,像是误闯进新世界的不速之客,高怀礼在这奇妙的陌生和熟悉中沉迷,幻想自己正参与着沈翎的少女时代。